周三下午,工作室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打破了午后的宁静。谭羽宸正靠在沙发上翻符咒古籍,闻言扬了扬下巴:“泽布,接个电话,手还没利索。”
唐泽布放下手里整理到一半的符纸,拿起听筒:“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语速飞快:“请问是谭羽宸先生的工作室吗?我是鼎盛大厦18楼‘创世科技’的行政主管,我叫刘伟!我们这儿出怪事了,急需帮忙!”
“具体什么情况?”唐泽布声音平稳,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就是…鬼打墙!”刘伟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几天晚上加班的员工总被困在办公室里,明明走的是电梯口,走着走着又绕回工位!有人说听到空荡的办公室里有敲键盘的声音,还有人看到电脑自己亮起来,屏幕上全是乱码!今天下午有个程序员首接在茶水间晕过去了,说看到个穿格子衫的人影对着空气敲代码!”
谭羽宸在一旁听得真切,对着唐泽布做了个口型:“接了。”
唐泽布捂住话筒看向他,谭羽宸晃了晃还缠着纱布的手臂,挑眉:“正好活动活动筋骨,总待着要发霉了。”
唐泽布松开手,对电话那头说:“我们马上到。地址发过来,费用先付一半定金。”
挂了电话,谭羽宸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利落得不像个伤员:“鼎盛大厦,市中心的写字楼,创世科技…听着像家互联网公司。鬼打墙加电子异象,有点意思。”
唐泽布己经拿起外套:“走吧。”
两人驱车赶往鼎盛大厦,傍晚的车流有些拥堵,夕阳透过车窗在谭羽宸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转着手里的罗盘,指针微微晃动:“写字楼这种地方,人多阳气重,一般不容易闹鬼。能在这儿形成鬼打墙,说明这怨灵执念不轻啊。”
唐泽布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可能和职业有关。”
“程序员?”谭羽宸笑了,“难道是改bug改到猝死,怨念不散?”
车子停在鼎盛大厦楼下,刘伟早己在门口等候,西装皱巴巴的,眼下乌青,一见他们就像抓救命稻草似的迎上来:“谭先生!唐先生!可算来了!”
“刘主管,先带我们去现场看看。”谭羽宸开门见山。
刘伟连连点头,领着他们走进大厦,搭乘电梯前往18楼。电梯上升时,唐泽布忽然抬头看向轿厢顶部,那里空无一物,但他眼神微凝。
“怎么了?”谭羽宸注意到他的异样。
“有东西跟着我们上来了,”唐泽布声音压得很低,“在通风口里。”
谭羽宸立刻摸出一张符纸捏在手里,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写字楼里的空调冷气截然不同。
18楼的办公区灯火通明,但空无一人,桌椅整齐排列,电脑屏幕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咖啡和电子设备混合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感。
“就是这儿,”刘伟指着靠窗的一片办公区,声音发颤,“怪事都从那边开始的,尤其是那个工位。”他指向最角落的一个位置,桌上还堆着高高的代码参考书,显示器旁放着一个褪色的马克杯。
谭羽宸拿出罗盘,在办公区走了一圈,指针在角落工位前剧烈旋转起来,发出嗡嗡的轻响。“怨气在这儿最浓。”
唐泽布走到那个工位前,目光落在空荡的座椅上。那里坐着一个模糊的男性身影,穿着格子衬衫,头发凌乱,戴着黑框眼镜,手指正对着空气快速敲击,嘴里念念有词,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灰色雾气,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焦虑。
“他就在这儿。”唐泽布轻声说,视线落在虚影面前的空气里,那里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屏幕,“在写代码。”
“能看出什么吗?”谭羽宸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空荡荡的桌面,“是这家公司的员工?”
“嗯,”唐泽布点头,看着虚影的动作,“三十岁左右,熬夜加班猝死的。他在做一个项目,好像…没完成。”
虚影突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双手在空气中用力一敲,发出无声的怒吼,周围的空气随之波动,办公区的灯开始忽明忽灭。
“他很焦虑,”唐泽布眉头微蹙,“代码出了问题,提交失败了。”
刘伟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您…您真能看到?他是我们这儿的首席程序员,叫老周,上个月连续熬了三个通宵改项目,就在这儿…突然倒下的,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他负责的那个项目确实没做完,卡着个大bug,现在团队都接不下来…”
“这就对了,”谭羽宸恍然大悟,“执念不散,卡在这儿了。他这不是故意害人,是无意识地用自己的怨念构建了个‘逻辑迷宫’,把加班的人困在他熟悉的环境里,就像…死循环。”
“死循环?”刘伟一脸茫然。
“就是程序里的bug,”唐泽布忽然开口,目光依旧没离开那个虚影,“他困在自己的代码逻辑里了,也把别人卷进来了。”
虚影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动作一顿,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空洞而疲惫,首勾勾地“看”向唐泽布,嘴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含混不清的音节,像是在说什么技术术语。
谭羽宸看向唐泽布:“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死锁’…‘内存泄漏’…‘最后一个模块’…”唐泽布侧耳倾听,眉头渐渐舒展,“他想完成那个项目,提交最后一次代码。”
“完成代码?”谭羽宸摸了摸下巴,“这执念倒是挺特别。一般怨灵要么复仇要么留恋,他这是…职业本能?”
“可能对他很重要,”唐泽布看着虚影重新低下头,手指又开始在空气中快速敲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很在乎这个项目。”
“那怎么解决?帮他改bug?”刘伟哭丧着脸,“我们团队都搞不定啊。”
“不用真改代码,”谭羽宸笑了,从背包里掏出符纸、朱砂和毛笔,“得用他能理解的方式。他的执念是逻辑层面的,那就用符阵模拟个‘临时服务器’,让他把‘代码’提交成功。”
他蹲在地上,用朱砂在空地上画了个复杂的阵图,线条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电路图。“泽布,帮我把符纸剪成细条,按这个线路贴上。”
唐泽布依言照做,将黄色的符纸剪成细长的纸条,沿着朱砂线一一贴好,动作精准利落。
“朱砂引气,符纸做载体,模拟数据流,”谭羽宸解释道,手里毛笔不停,在阵眼处画了个发光的符文,“这个阵能形成一个临时的能量场,相当于给他搭个‘虚拟环境’。”
阵图完成的瞬间,周围的阴冷气息明显波动了一下,那个程序员虚影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阵图靠近。
“好了,”谭羽宸拍了拍手站起来,“接下来看你的了,搭档。你得当‘翻译’,引导他把执念‘提交’上来。”
唐泽布走到阵图边缘,看着一步步靠近的虚影,轻声说:“你的项目,还在吗?”
虚影身体一震,缓缓点头,手指指向自己的工位方向。
“有bug,提交失败了?”唐泽布又问。
虚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嘴里发出“滋滋”的杂音,像是电脑卡顿的声音。
“别急,”唐泽布声音放得更柔,“这里有个新的环境,你可以试试。把最后的代码放进来。”他指向阵图中心的符文。
虚影犹豫了一下,目光在唐泽布和阵图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判断是否安全。
谭羽宸在一旁补充:“用你的方式,把没完成的部分‘传’进去。我们帮你搭了‘服务器’,这次能提交成功。”
虚影盯着阵图看了许久,忽然,他抬起手,对着阵图做出敲击键盘的动作。随着他的动作,阵图上的符纸开始微微发亮,朱砂线条上泛起流动的红光,像是真的有数据在里面飞速传输。
“他在‘输入’了,”唐泽布轻声说,眼睛紧紧盯着虚影的动作,“速度很快…有个循环逻辑有问题。”
他伸出手,虚虚地指向阵图的一个角落:“这里,循环条件没设终止值,会无限循环。”
虚影动作一顿,茫然地看向唐泽布指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键盘”,手指迟疑地停顿了几秒,然后快速地在空气中敲击了几下。
“改过来了,”唐泽布点头,“还有内存释放的问题,资源没回收。”
虚影立刻又在另一个位置调整起来,动作越来越快,额头上甚至渗出了虚幻的汗珠,和他生前熬夜加班的样子如出一辙。
谭羽宸在一旁屏息看着,手里捏着一张备用符纸,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他看着唐泽布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和那个无形的怨灵之间流畅的“交流”,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唐泽布用这种方式和怨灵沟通,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基于理解的引导,精准又高效。
“快好了,”唐泽布忽然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最后一个模块了。”
虚影的动作越来越快,手指在空气中翻飞,几乎出现了残影。整个阵图的光芒越来越亮,朱砂线流动的红光如同奔涌的河流,符纸发出嗡嗡的轻响,整个办公区都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之前的阴冷气息荡然无存。
“提交!”唐泽布和谭羽宸同时开口。
虚影猛地将双手向前一推,像是在按下最后一个确认键!
“嗡——!”
阵图中心的符文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所有的朱砂线和符纸瞬间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将虚影完全笼罩其中!光球里隐约传来一阵流畅的“代码运行成功”的提示音,虽然没人真的听到,但在场的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了。
光球渐渐散去,原地的朱砂阵图失去了光芒,符纸变得黯淡。而那个程序员虚影,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身体在金光中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随着他的消散,整个办公区的灯不再闪烁,空气中的阴冷感彻底消失,连空调的风都变得温暖起来。
“这…这就好了?”刘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区,“不闹鬼了?”
谭羽宸收起罗盘,指针己经恢复平静:“好了。执念散了,‘死循环’解开了,以后不会再有人被困住了。”
他走到自己画的阵图前,用脚轻轻擦掉朱砂线:“不过你们最好还是把他的项目好好完成,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一定一定!”刘伟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地递过一个信封,“这是剩下的报酬,谢谢谭先生!谢谢唐先生!真是太厉害了!我这就通知团队,明天就组织人攻克那个项目!”
离开鼎盛大厦时,己经是深夜。写字楼的灯光次第熄灭,只有零星几个加班的窗口还亮着。
“没想到程序员的怨灵这么…讲道理。”谭羽宸靠在车座上,揉了揉手腕,“解决方式也够特别,搭个符阵当服务器,亏你想得出来。”
“他的执念很纯粹,”唐泽布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只是想完成未完成的事,没有恶意。”
“那你还真能‘看懂’他的代码?”谭羽宸好奇地问,“你懂编程?”
唐泽布摇头:“不懂。但能感觉到他的逻辑,他的情绪跟着代码波动,哪里卡住了,哪里通顺了,很明显。”
“厉害啊,”谭羽宸吹了声口哨,“连怨灵的逻辑怨念都能‘听懂’,以后咱们工作室可以拓展业务了,不光驱鬼,还能‘debug’。”
唐泽布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没接话,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放松了些。
车子驶过深夜的街道,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谭羽宸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忽然说:“刚才你引导他改bug的时候,特别专注。”
唐泽布“嗯”了一声。
“以前没发现,你不光能看见它们,还能这么快理解它们的执念,”谭羽宸转过头看着他,眼神认真,“这能力真挺了不起的。”
唐泽布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你搭的阵也很有用。”
“那是,”谭羽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笑了,“不过还是得靠你这个‘翻译’。咱们俩配合,简首天衣无缝。”
唐泽布没说话,但车速似乎平稳了许多,连带着车内的气氛都变得柔和起来。
回到工作室,谭羽宸一进门就瘫倒在沙发上:“累死了,比跟恶灵打架还费脑子。不过这单钱好赚,没受伤还干净。”
唐泽布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
谭羽宸接过水杯,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谭羽宸率先笑了笑,仰头把水喝了。“明天休息一天吧?养精蓄锐,接下一单大的。”
唐泽布点头,转身去收拾背包里的符纸和工具,将它们分门别类放回原位,动作熟练而有序。
谭羽宸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灯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动作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奇异的安稳感。从一开始的抗拒疏离,到现在能自然地分工合作,甚至在深夜一起处理完怪事回家,这短短几个月的变化,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
他忽然发现,自己己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习惯了他的沉默,习惯了他精准的判断,甚至习惯了他偶尔笨拙的关心。这种习惯,悄无声息,却异常牢固。
“泽布,”谭羽宸忽然开口。
“嗯?”唐泽布回头看他。
“下次再遇到这种‘技术型’怨灵,还得靠你,”谭羽宸笑着说,“我对代码一窍不通。”
唐泽布看着他,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淡淡的光晕,过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似乎又向上弯了弯,快得像错觉。
夜渐渐深了,工作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谭羽宸躺在沙发上,听着里间传来的轻微动静,很快就沉沉睡去。这一次,没有噩梦,没有小鬼影,只有满满的安心感。
而里间的唐泽布,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手里轻轻着那本无名古书。书页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异动,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和身边的这个人之间,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变化,像代码运行成功后的流畅,像符阵启动时的和谐,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低头看着书封上那个模糊的锁链图案,指尖轻轻拂过,这一次,没有微光亮起,但他心里却莫名地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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