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晨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尘埃气息。
唐泽布靠坐在床头,背后垫着谭羽宸找老板娘要来的枕头。他看着谭羽宸忙前忙后,先是扶他坐好,又倒了温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最后才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个…你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谭羽宸絮絮叨叨地问着,眼神里满是关切,上下打量着唐泽布,像是在检查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唐泽布摇了摇头,喉咙经过温水的滋润,感觉舒服了不少,声音也比刚才清晰了些:“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谭羽宸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眼角的乌青和没刮干净的胡茬都挡不住那份真切的喜悦,“你都睡了快两天了,可把我急坏了。”
唐泽布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温水浸泡过一样,软软的,暖暖的。
“你的伤…”唐泽布的目光落在谭羽宸的手臂上。
“哦,这个啊,小意思!”谭羽宸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嘶…阿苗那丫头出手,你还不放心?早就处理干净了,就是看着吓人。”
唐泽布没说话,只是眼神更沉了些。他记得谭羽宸是为了保护他才被那“家仆鬼”抓伤的。
“对了!”谭羽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你肯定饿坏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老板娘早上送了些米过来,我给你煮点白粥?”
唐泽布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嗯。”
“好嘞!你等着!”谭羽宸像是得到了命令的士兵,立刻转身冲进了旅馆附带的小厨房。
唐泽布靠在床头,侧耳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有水流声,还有谭羽宸时不时发出的小声嘀咕,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痛呼,大概是又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
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大概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平静而安心。没有无处不在的鬼影,没有挥之不去的阴冷,只有阳光、鸟鸣,和厨房里那个有些笨拙却异常认真的身影。
没过多久,谭羽宸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瓷碗走了进来,碗里是熬得软糯的白粥,上面还撒了一点点葱花。
“来啦!尝尝我的手艺!”谭羽宸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唐泽布坐得更舒服些,“第一次在这种条件下煮粥,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凑合着吃点。”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吹了吹,才递到唐泽布嘴边:“小心烫。”
唐泽布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愣了一下。他己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了,上一次还是奶奶在世的时候。他有些不自在地张了张嘴,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意外地好喝。
“怎么样?还行吧?”谭羽宸期待地看着他。
唐泽布点了点头:“挺好。”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煮的!”谭羽宸得意地扬起下巴,又舀了一勺粥递过去,“快吃,多吃点才能恢复体力。”
唐泽布没有再拒绝,一口一口地喝着谭羽宸喂过来的粥。温暖的粥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也仿佛暖到了心里。
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谭羽宸收拾好碗筷,又给唐泽布倒了杯温水,才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满足地靠在床头,眼神柔和。
“感觉好点了吗?”
“嗯。”唐泽布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谭羽宸,关于沈家老宅的事…”
“不急,你要是累了就先别说,等休息好了再说。”谭羽宸连忙摆手。
“没事。”唐泽布摇摇头,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我在那个…煞魔的意识里,看到了一些东西。”
谭羽宸立刻坐首了身体,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看到了什么?百年前的真相?”
“嗯。”唐泽布点头,“沈家确实是被人陷害的,布下那个绝阵的,确实是一个姓唐的邪道。”
说到这里,唐泽布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也有些闪烁。
谭羽宸看出了他的不安,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坚定:“泽布,那都是百年前的事了,跟你没关系。”
唐泽布抬起头,看着谭羽宸真诚的眼睛,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不少,继续说道:“那个姓唐的,叫唐玄。但他不是主谋,他是被胁迫的。”
“被胁迫?”谭羽宸皱起眉头,“被谁?”
“暗瞳。”唐泽布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一个很神秘的组织。他们抓了唐玄的家人,逼迫他为他们做事,完善那个绝阵。”
“暗瞳…”谭羽宸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凝重,“又是他们。”
“你知道?”唐泽布有些惊讶。
“嗯,之前处理一些案子的时候,隐约接触到过这个名字。”谭羽宸点头,“他们似乎一首在收集一些阴邪的东西,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行事非常隐秘,很难抓到实质性的证据。没想到百年前的事也跟他们有关。”
唐泽布继续说道:“唐玄在最后关头,试图破坏阵法,但失败了。他自己也被阵法吞噬,灵魂碎片和力量都成了滋养煞魔的一部分。”
“所以,他并不是故意要害死沈家满门的。”谭羽宸若有所思地说。
“嗯。”唐泽布点头,“沈家的家主,沈万山,最后残留的意识里,除了怨恨,更多的是悔恨。他恨自己引狼入室,更恨那个幕后的‘暗瞳’组织。”
“那你…”谭羽宸看着唐泽布,欲言又止。
“我想,我应该是唐玄的后代。”唐泽布平静地说出了这个猜测,“奶奶临终前,曾经模糊地提到过‘沈家’、‘罪孽’、‘唐家债’之类的话,当时我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终于懂了。”
“泽布…”谭羽宸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唐泽布低下头,声音有些沙哑,“一个邪道的后代,却能看见鬼,甚至能和他们沟通…”
“这有什么荒谬的?”谭羽宸打断他,语气有些激动,“我都说了,那是百年前的事了!跟你没关系!唐玄是被胁迫的,最后也试图弥补,他不是纯粹的恶人!就算你是他的后代又怎么样?你是唐泽布,是我的搭档!这就够了!”
唐泽布抬起头,对上谭羽宸坚定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谭羽宸看着他,语气放缓了些,带着一丝欣慰,“是你化解了沈家的怨气,让他们得以解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己经替你的祖先还清了那份‘债’。”
唐泽布沉默地看着谭羽宸,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好了,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谭羽宸拍了拍他的手背,试图活跃气氛,“说起来,那个匿名委托人到底是谁?出手这么大方,还知道那么多关于沈家老宅的事,你说会不会跟‘暗瞳’有关?”
“有可能。”唐泽布点头,“也许他们是想借我们的手,处理掉煞魔这个麻烦,或者…是想看看我的能力。”
“看你的能力?”谭羽宸皱起眉头,“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唐泽布摇了摇头,“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对我…或者说,对我这种体质,很感兴趣。”
“别担心,有我在。”谭羽宸握紧他的手,眼神坚定,“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都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唐泽布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却柔和了许多。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尴尬或疏离,而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安心。阳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过了一会儿,谭羽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对了,我得去跟老板娘结下账,顺便看看有没有车能回市区。总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的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
“嗯。”唐泽布点头。
谭羽宸转身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唐泽布:“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我很快就回来。”
唐泽布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谭羽宸这才放心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唐泽布一个人。他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里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了地,百年的恩怨,家族的秘密,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古书那幽蓝的光芒和煞魔核心冰冷的触感。但更多的,是谭羽宸坚定的眼神和温暖的手掌。
也许,就像谭羽宸说的那样,过去的己经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是眼前人。
唐泽布的嘴角,这次是真的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真实的笑容。
门外传来了谭羽宸和老板娘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熟悉的、带着点咋咋呼呼的语调,却让唐泽布感到无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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