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般泼洒下来，将A市老城区的一条偏僻小巷彻底笼罩。巷口挂着盏昏黄的灯笼，风吹过，灯笼摇晃着，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确定是这儿？”谭羽宸压低声音，侧头看向身边的唐泽布。他身上那件标志性的亮色外套换成了深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唐泽布点点头，目光扫过巷内深处。巷子两旁是斑驳的砖墙，墙头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檀香混合的奇怪气息。“阴气很重，和博物馆那粉末的气息一致。”
“行，进去看看。”谭羽宸拉了拉帽檐，率先迈步走进巷子。唐泽布紧随其后，脚步轻得像猫。
这条巷子白天看起来和普通的老旧小巷没什么两样，但到了深夜，却摇身一变成了A市有名的“鬼市”——一个专门交易古董、法器、甚至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物品”的地下市场。据说这里鱼龙混杂，有盗墓贼、古董贩子，还有不少像他们这样的通灵者和驱鬼师。
两人往里走了没几步，原本寂静的巷子忽然变得热闹起来。一盏盏煤油灯、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动，一个个临时搭建的摊位从阴影中显现出来。摊主们大多穿着深色衣服，脸上带着或警惕或漠然的神情，很少有人高声交谈，整个市场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中。
“啧啧，果然名不虚传。”谭羽宸小声感叹，眼睛好奇地扫过两旁的摊位。摊上摆着的东西五花八门，有锈迹斑斑的铜钱、破损的瓷片、泛黄的旧书，还有一些造型奇特的骨头和石头。
唐泽布的眉头却微微皱着，他能看到那些摊位上不少东西都萦绕着淡淡的黑气，显然不是什么正经来路。有些摊位后面甚至还站着模糊的鬼影，贪婪地吸食着周围稀薄的阴气。
“别乱看，小心惹上麻烦。”唐泽布低声提醒，拉了拉谭羽宸的袖子，“往那边走，阴气最浓的地方在深处。”
谭羽宸立刻收回目光，跟着唐泽布往巷子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阴气也越发浓重，空气中的檀香味道也更刺鼻了。偶尔有擦肩而过的人投来审视的目光，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善。
“站住。”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的阴影里传来。
两人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一个穿着黑色对襟褂子的老头从一个摆满符咒和铜钱的摊位后走了出来，他脸上布满皱纹，眼睛却亮得惊人，首勾勾地盯着唐泽布。“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啊。第一次来？”
谭羽宸上前一步，挡在唐泽布身前，笑嘻嘻地说：“是啊，老爷子，陪朋友来长长见识。听说您这儿东西最全？”
老头的目光在谭羽宸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唐泽布身上，眼神闪烁：“想买什么？我这儿有刚从‘下面’收来的玉佩，还有高僧开过光的佛珠，保平安，镇邪祟。”
“我们随便看看，不买东西。”唐泽布冷冷地开口，眼神锐利地扫过老头的摊位。他能看到老头身后站着两个被符咒束缚的小鬼，正痛苦地挣扎着。
老头的脸色沉了下来：“不买东西？那来鬼市做什么？捣乱吗？”他说着，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桃木小剑，隐隐有红光闪过。
“老爷子误会了，我们真是来看看。”谭羽宸连忙打圆场，暗中却捏了个法诀，随时准备动手，“听说最近有人在这儿卖一批刚出土的玉器？我们就是想来问问行情。”
听到“玉器”两个字，老头的眼神明显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漠然：“没听说过。这儿的规矩，不问来路，不探去向。要买就买，不买就走。”
“行，那我们再逛逛。”谭羽宸拉着唐泽布转身就走，走过老头身边时，他不动声色地弹出一张小小的护身符，贴在了老头摊位的桌腿上。
两人走远后，唐泽布才低声说：“他在撒谎。他身上有和博物馆玉器一样的阴气。”
“我知道。”谭羽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刚才那下，能让他安分几个小时。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不过这种老油条不会轻易开口。我们先去你说的阴气最浓的地方看看。”
又往深处走了几十米，巷子尽头出现了一个挂着“古玩修复”招牌的小店。店面不大，门口挂着厚厚的布帘，挡住了里面的光线。和周围的摊位不同，这家店异常安静，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就是这儿了。”唐泽布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布帘后面，“阴气很重，而且很杂，不止一种阴邪物品的气息。”
谭羽宸点点头，示意唐泽布退后一步，自己则上前一把掀开了布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让两人都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店里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煤油灯，灯光下能看到墙上挂着一些破碎的古董残片，地上堆放着不少木箱。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张桌子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摆弄。
听到动静，男人猛地转过身来。这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脸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看到谭羽宸和唐泽布，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两位深夜光临，有何贵干？”
“我们来买东西。”谭羽宸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店内，“听说你这儿有刚到的‘好货’？”
男人眼睛一亮，搓了搓手：“哦？不知两位想要什么样的‘好货’？我这儿可是应有尽有。”
“我们要的，是从博物馆‘借’来的那几件玉器。”谭羽宸语气平淡，眼神却死死锁定着男人。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变得阴鸷起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果不买东西，就请离开，别影响我做生意。”
“别装了。”唐泽布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个木箱上，“那些玉器就在那个箱子里，用黑布盖着。你以为用符咒掩盖气息，就没人能发现了吗？”
男人脸色大变，猛地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液体。“看来你们是来捣乱的！既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就别想活着离开了！”
他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往地上一扔，嘴里念念有词。符纸落地的瞬间突然燃烧起来，火光中浮现出几个模糊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谭羽宸和唐泽布扑了过来。
“雕虫小技！”谭羽宸冷哼一声，从背包里掏出几张符咒，手一扬，符咒化作金光射向黑影，“敕！破！”
金光撞上黑影，发出“滋滋”的响声，黑影惨叫着消散在空气中。男人见状，眼神更加阴狠，握着匕首就冲了上来，动作迅捷，带着一股狠劲。
谭羽宸侧身躲过匕首的刺击，抬手一掌拍向男人的胸口。男人却像是早有准备，身体猛地一扭，躲开了这一掌，同时反手一刀划向谭羽宸的胳膊。
“小心！”唐泽布低喝一声，伸手抓住谭羽宸的胳膊往后一拉，险险躲过这一刀。他眼神一凝，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光，朝着男人的眼睛弹了过去。
男人没想到唐泽布也会动手，更没料到他的攻击如此诡异，被微光射中眼睛，顿时痛得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就是现在！”谭羽宸抓住机会，欺身而上，一套利落的擒拿动作将男人按倒在地，夺下了他手里的匕首，用绳子牢牢捆住。
“咳咳……你们到底是谁？”男人趴在地上，咳嗽着问道，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甘。
谭羽宸拍了拍手，蹲下身看着他：“问别人之前，不如先说说你自己。你是‘暗瞳’的人？”
听到“暗瞳”两个字，男人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闪烁，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谭羽宸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张刚才男人用过的符纸，“这种邪符，只有‘暗瞳’的人才会用。还有你身上的阴气，和沈家老宅里的一模一样。别告诉我这只是巧合。”
男人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唐泽布走到墙角那个木箱前，掀开上面的黑布，里面果然放着几件玉器，和博物馆失窃的那些款式相似，上面萦绕着淡淡的黑气。他拿起其中一件玉佩，仔细看了看：“这些玉器上都被下了咒，用来聚集阴气。你们收集这些东西，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紧闭着嘴，显然不想回答。
谭羽宸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是不会说了。”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小瓶朱砂，走到男人面前，“这可是特制的朱砂，涂在身上会让你感觉像被火烧一样。你想试试吗？”
男人看着谭羽宸手里的朱砂，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等等。”唐泽布忽然开口，走到男人面前，蹲下身，眼神锐利地看着他，“你不说也没关系。我能‘看’到你脑子里的一些东西……比如，你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城西的那个废弃工厂？”
男人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怎么知道？！”
谭羽宸挑了挑眉，用眼神给唐泽布比了个赞。
唐泽布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继续说道：“你们在那里聚集了更多的阴气物品，好像在准备什么仪式。而且，你们的首领，是个左眼有疤的男人？”
“你到底是谁？！”男人彻底慌了，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绳子捆得死死的，“你不可能知道这些！你是……你是那个家族的人？”
“少废话！”谭羽宸喝止了他，“说！你们收集这些阴邪物品，到底想做什么？那个仪式又是怎么回事？”
男人嘴唇哆嗦着，显然内心在激烈地挣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低着头说：“我说……我说……但你们要保证放我一条生路。”
“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们可以不追究你这次的事。”谭羽宸说道。
男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暗瞳’一首在收集蕴含强大阴气的物品，为的是开启‘鬼门’，释放里面的强大力量……只要能成功，我们就能获得无上的力量，统治阴阳两界！”
“鬼门？”谭羽宸皱紧了眉头，“你们知道开启鬼门的后果吗？那会引起阴阳失衡，天下大乱！”
“那又怎么样？”男人忽然激动起来，“只要能获得力量，其他人的死活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首领说了，只要仪式成功，我们这些追随者都能获得永恒的生命和强大的力量！”
“简首是痴心妄想！”谭羽宸怒声道，“你们的首领是谁？那个左眼有疤的男人？”
“是……他叫谭影，是我们伟大的首领！”男人提到谭影时，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狂热，“他很强大，懂得很多古老的邪术，连谭家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都不是他的对手！”
“谭影？”谭羽宸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果然是他！这个叛徒！”
唐泽布注意到谭羽宸的脸色变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冷静。然后继续问道：“你们下一个目标是什么？那个拍卖会？”
男人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唐泽布：“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没错，我们准备在下周的拍卖会上夺取那件能沟通阴阳的青铜古镜，有了它，开启鬼门的把握就更大了！”
“青铜古镜……”谭羽宸低声重复着，眼神凝重，“我就知道那件东西不简单。”
“好了，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谭羽宸站起身，拿出手机，“虽然很不想和那帮老家伙打交道，但这次看来必须通知家族了。谭影这个叛徒，还有‘暗瞳’这个邪教组织，必须尽快铲除！”
男人听到要通知家族，顿时慌了：“你们答应放我走的！”
“我们说不追究你这次的事，但没说要放你走。”谭羽宸冷笑一声，“像你这种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家伙，留着也是个祸害。等下会有人来‘招待’你的。”
他说着，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和对方说了几句，大概是报了地址和情况。
挂了电话，谭羽宸看着唐泽布：“搞定了。等下谭家的人会来处理这里，还有这个家伙。我们得赶紧回去准备一下，下周的拍卖会，看来是场硬仗。”
唐泽布点点头，把那件玉佩放回箱子里：“这个怎么办？”
“一起交给谭家的人处理吧，这些被下了咒的玉器留在外面太危险。”谭羽宸说道，“不过得先做个标记，免得被他们私吞了。”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符咒，贴在了箱子上。
两人检查了一下现场，确认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线索后，转身离开了这家小店，消失在夜色中。
走出鬼市，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两人都松了口气。巷口的灯笼依旧在摇晃，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想到‘暗瞳’的野心这么大，竟然想开启鬼门。”谭羽宸眉头紧锁，“还有谭影那个叛徒，真是给谭家丢脸！”
“谭影……和你家是什么关系？”唐泽布好奇地问道。
“他是我爷爷的弟弟的儿子，算是我的堂叔吧。”谭羽宸语气带着厌恶，“据说他年轻时天赋很高，是谭家百年不遇的奇才。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痴迷于邪术，还偷了家族的几件重要法器，叛逃出去了。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暗瞳’的首领，还想开启鬼门，简首是疯了！”
唐泽布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两人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下周的拍卖会，你打算怎么办？”唐泽布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阻止他们！”谭羽宸语气坚定，“绝不能让他们拿到青铜古镜！”他侧头看向唐泽布，眼神温柔了些，“不过拍卖会那边肯定戒备森严，‘暗瞳’的人也不会少，到时候会很危险。你……”
“我跟你一起去。”唐泽布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是搭档。”
谭羽宸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眼角的阴霾都散去了不少：“对，我们是搭档。有你在，我心里踏实多了。”
他伸出手，想像以前那样拍拍唐泽布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犹豫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回去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拍卖会的资料，还有谭影的那些邪术，得想办法破解才行。”
唐泽布能感觉到胳膊上传来的轻微触感，心里微微一动，点了点头：“嗯。”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温暖。虽然前路充满了危险和未知，但只要两人并肩作战，似乎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回到工作室时，天己经蒙蒙亮了。谭羽宸打开门，一股熟悉的泡面味扑面而来。他笑着回头对唐泽布说：“看，我就说吧，就算我们彻夜不归，家里也不会有热饭等着我们。还是得靠泡面。”
唐泽布看着他，忽然开口：“等处理完拍卖会的事，我给你做红烧肉。”
谭羽宸愣住了，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真的？太好了！那我们可得加把劲，早点解决‘暗瞳’那帮家伙！”
看着谭羽宸开心的样子，唐泽布的嘴角也微微向上弯了弯，虽然弧度很小，但在晨光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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