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海边停车场时，夕阳正悬在海平面上方，把粼粼波光染成暖橘色。谭羽宸先解开安全带，绕到副驾拉开车门，手里还拎着件浅灰色薄外套：“海边风大，穿上，别着凉。”
唐泽布接过外套套在身上，指尖擦过谭羽宸的手背——温温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意。他下车踩在细软的沙滩上，沙粒钻进帆布鞋缝隙，有点痒，便下意识停住脚，低头拍了拍鞋面。
谭羽宸锁好车跟上来，踢了踢他脚边一枚半埋在沙里的贝壳：“还记不记得上次来这儿？半夜被‘暗瞳’的人追，你当时急得都爆气了，那股子劲儿，差点把我都吓着。”
唐泽布抬头看他，眉头微蹙：“都过去了，还提。”
“怎么不能提？”谭羽宸追上他，并肩往海浪方向走，鞋底踩出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家搭档也会生气啊，以前总觉得你跟块冰似的，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下眉。”
唐泽布没接话，弯腰捡起刚才那枚贝壳——白色的壳面上有细密的褐色纹路，像海浪的痕迹。他捏在手里转了转，塞进外套口袋。
“捡这个干嘛？”谭羽宸凑过来看他的口袋，“回去当摆件？还是想串成手链？”
“好看。”唐泽布的声音很轻，被海风卷着，刚落进谭羽宸耳朵里就散了些。
谭羽宸笑出声，伸手拂掉他肩上沾的细沙：“你现在倒是会说‘好看’了，以前问你我新买的符纸好看不，你就‘嗯’一声；问你楼下包子铺的糖包好吃不，还是‘嗯’一声。”
唐泽布侧头看他，夕阳的光落在谭羽宸发梢，镀了层金边。他没反驳，只是往海边又走了两步，浪花刚好漫到脚边，凉丝丝的。
“哎，慢点走！”谭羽宸赶紧拉住他的手腕，“小心脚下有石头，上次你就差点被绊倒。”
唐泽布的手腕被攥着，温热的触感从皮肤传进来，他没挣开，只是轻声说：“知道了。”
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走，没走多远，就看见不远处的礁石上坐着个钓鱼的老人。鱼竿架在金属支架上，老人手里端着个印着牡丹花纹的保温杯，正慢悠悠地吹着热气。
谭羽宸拉着唐泽布往那边靠，隔着三步远就扬声打招呼：“大爷，今儿钓着鱼没？”
老人抬头看他们，脸上的皱纹笑成一团：“刚钓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放了，等条大的给我小孙子熬汤。”
谭羽宸指了指老人手里的鱼竿：“您这竿子看着有些年头了，保养得真好。”
“可不是嘛，跟了我快三十年了。”老人着鱼竿，眼神软下来，“以前总跟我老伴一起来钓，她最爱坐在旁边看我装鱼饵，说我笨手笨脚的。”
唐泽布站在谭羽宸身后，目光落在老人身边空着的礁石上——那里摆着个干净的小马扎，应该是特意留给谁的。
谭羽宸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大爷您心善，以后天天来，肯定能钓着大的。”
老人笑了，目光在两人牵着的手上转了圈：“你们俩是小情侣吧？看着就登对，跟我年轻时候和老伴似的，总黏在一起。”
唐泽布的耳朵瞬间红了，下意识往谭羽宸身后缩了缩，手指攥紧了谭羽宸的手。
谭羽宸倒大方，笑着应：“大爷好眼光，我们是。”说完还转头看了眼唐泽布，眼神里带着点得意。
等走远了，唐泽布才低声说：“你怎么什么都跟人说。”
“说的是实话啊，有什么不能说的？”谭羽宸捏了捏他的手，“难道你不想承认？”
唐泽布的指尖动了动，没挣脱，只是小声说：“没有。”
两人找了块平整的礁石坐下，谭羽宸从背包里掏出两瓶矿泉水，拧开一瓶递给唐泽布：“渴了吧？刚才走了那么久。”
唐泽布接过水喝了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刚才被老人调侃的燥热。他看向远处的海平面，夕阳己经沉下去一半，把海水染成了渐变的橘红和靛蓝。
“泽布，”谭羽宸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轻了些，“你说，咱们老了之后，也跟那大爷似的，天天来海边钓鱼，好不好？”
唐泽布转头看他，眉头微挑：“你会钓鱼？”
“现在不会，以后可以学啊。”谭羽宸靠在礁石上，双手撑在身后，“等咱们再攒两年钱，就在这附近买个小房子，不用太大，两室一厅就行，带个小院子，能种点你喜欢的薄荷。”
唐泽布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瓶身上凝了层水珠，滴在沙滩上，很快就没了痕迹。
谭羽宸继续说：“我早上起来去海边钓鱼，你在家煮早饭——就煮你最拿手的小米粥，加两颗红枣。等我钓完鱼回来，咱们一起吃早饭，然后你可以在院子里看书，或者去海边散步，我就收拾渔具，顺便把中午要吃的菜买好。”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唐泽布，眼神亮闪闪的：“要是我钓不到鱼，你就数落我，跟上次我煮糊面条似的，说我‘手笨’，好不好？”
唐泽布想起之前谭羽宸刚康复时，非要自己煮面条，结果把锅烧糊了，还嘴硬说“是锅不好用”。他嘴角微微动了动：“我没数落你，只是说你下次别煮了。”
“那不一样吗？”谭羽宸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以前连这话都不说，只会默默把糊锅刷干净，现在都肯说‘下次别煮了’，进步很大啊。”
唐泽布拍掉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别乱动。”
“好好好，不动。”谭羽宸举手做投降状，却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我还想着，老了之后咱们可以养只狗，就养那种小土狗，听话，还能陪你去散步。你带它去海边捡贝壳，我就在旁边钓鱼，钓着鱼了就给狗煮点鱼汤。”
唐泽布侧头看他：“你不是怕狗吗？上次李奶奶家的小狗凑过来，你躲得比谁都快。”
“那是以前！”谭羽宸梗着脖子反驳，“以后老了，胆子就大了，再说小土狗多可爱，又不咬人。”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与鬼同行的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唐泽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很淡，却比平时明显多了。
谭羽宸看到了，心里一暖，继续说：“对了，爷爷上次还问咱们什么时候去家里吃饭，他说炖了红烧肉，还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周末去吧。”唐泽布说，“这周没什么委托。”
“行，周末去。”谭羽宸点头，“爷爷还说，等咱们买房子的时候，他要亲自去帮咱们看风水，说海边湿气重，得找个阳气足的地方，不然容易招小游魂。”
唐泽布想起上次去谭家，谭爷爷拉着他看家里的旧罗盘，还教他怎么辨方向。他点头：“爷爷懂这个。”
“那可不，我爷爷年轻时可是谭家最厉害的驱鬼师，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才不管事了。”谭羽宸说，“现在他就喜欢养养花，钓钓鱼，跟咱们以后似的，多自在。”
海风渐渐大了些，吹得唐泽布的头发飘起来。谭羽宸伸手帮他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碰到他的耳垂，冰凉的。
“冷不冷？”谭羽宸问，“要不咱们回车里等？夕阳也快沉下去了。”
“不冷。”唐泽布摇头，“再待一会儿。”
谭羽宸没再说话，只是靠在他身边，一起看着远处的夕阳。海浪一波一波拍在沙滩上，声音很轻，像在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偶尔有海鸟掠过海面，发出清脆的叫声，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的暮色里。
过了一会儿，谭羽宸忽然握住唐泽布的手，指尖用力了些：“泽布，我刚才说的话，不是随口说说的。”
唐泽布转头看他，谭羽宸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平时的调侃，也没有玩世不恭，只有满满的郑重。
“我不想再跟‘暗瞳’那样的人打交道，也不想再面对煞魔、鬼门那种危险的东西。”谭羽宸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我只想跟你一起，接接找猫找狗的小委托，攒点钱，以后来海边住，每天看看海，做做饭，安安稳稳的。”
他顿了顿，拇指轻轻着唐泽布的手背：“等咱们老了，我钓鱼你看着，我煮糊饭你说我，咱们还能一起去逛菜市场，跟卖菜的阿姨砍价，就像普通情侣一样，好不好？”
唐泽布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像落在水面上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谭羽宸的眼睛瞬间亮了，猛地把他拉进怀里，动作很轻，怕碰到他之前受伤的地方：“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想太远，或者觉得我不务正业。”
唐泽布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味，还混着点海水的咸涩。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抱住了谭羽宸的腰——手臂绕过去时，能碰到谭羽宸后背那道己经愈合的伤疤，触感很淡，却提醒着他之前的生死与共。
“我不会觉得。”唐泽布的声音闷在谭羽宸怀里，“这样挺好的。”
“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谭羽宸笑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等周末去爷爷家，咱们跟爷爷说说这个计划，他肯定会支持咱们，说不定还会帮咱们留意房子。”
唐泽布点头，手指轻轻攥着谭羽宸的衣角：“嗯。”
夕阳最后一点光也沉下去了，天空慢慢暗下来，星星开始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海风还在吹，却没那么凉了，大概是因为身边人的体温。
谭羽宸抱着唐泽布，没动，只是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嘴角一首挂着笑。他想起第一次在唐泽布奶奶的灵堂见到他时，那个浑身是刺、眼神冰冷的少年，谁能想到，后来会成为自己想共度一生的人。
“泽布，”谭羽宸又开口，声音很轻，“等咱们老了，要是还有小游魂来捣乱，你就跟它们聊聊，劝劝它们，省得我动手。”
唐泽布在他怀里闷笑：“老了还管这些？”
“不管了，不管了。”谭羽宸赶紧说，“老了就只管钓鱼、做饭、陪你，别的都不管。”
唐泽布没说话，只是把脸往他怀里埋了埋，耳朵蹭到谭羽宸的衣领，暖暖的。
又待了一会儿，谭羽宸低头看了看手机：“该回去了，再待下去该饿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食材，你在家等着。”
“面条。”唐泽布说，“你别煮，我来煮。”
谭羽宸笑了：“好，你煮，我给你打下手，剥蒜切葱都行。”
两人站起身，谭羽宸牵着唐泽布的手往停车场走。沙滩上的脚印被海浪慢慢抚平，就像那些危险的过往，渐渐被安稳的日常覆盖。
走到车边，谭羽宸打开副驾车门，让唐泽布先上车，然后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时，他转头看了眼唐泽布，对方正看着窗外的星星，眼神很软。
“泽布，”谭羽宸说，“以后咱们常来海边吧，不光是老了，现在也来。”
唐泽布转头看他，点了点头：“好。”
车子驶离停车场，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星星却越来越亮。谭羽宸握着方向盘，偶尔侧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嘴角总是带着笑。
他知道，不管是现在的小委托、日常做饭，还是未来的海边小屋、钓鱼养老，只要身边有唐泽布，就什么都够了。
唐泽布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手里还攥着那枚捡来的贝壳。贝壳的纹路硌着手心，很清晰，就像他和谭羽宸的未来——虽然简单，却很实在。
他侧头看了眼正在开车的谭羽宸，对方刚好也转头看他，眼神亮闪闪的：“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晚上的面条加不加蛋？”
唐泽布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海很好看。”
谭羽宸笑了，伸手在红灯时捏了捏他的手：“以后还会有更多好看的海，咱们一起看。”
唐泽布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嗯”了一声。
红灯变绿，车子继续往前开，载着两人，朝着满是烟火气的日常，也朝着充满希望的未来，慢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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