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惊天动地的爆炸仿佛将时间都凝固了一瞬。主堡底层腾起的巨大火球和翻滚的浓烟,如同地狱之门在人间洞开。扭曲的钢筋、碎裂的混凝土块如同陨石般西散飞溅,砸落在据点内外,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声响。整个鹰嘴崖都在余波中簌簌发抖,碎石滚落。
“和尚——!!!” 李云龙和陈卫华的嘶吼被爆炸的余音淹没,带着撕裂心肺的剧痛。
硝烟尚未散尽,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浓重的血腥气。张大彪带着突击队员,顶着不断掉落的碎石和灼热的气浪,如同疯虎般冲进了爆炸撕开的巨大豁口!
豁口内,一片狼藉。爆炸的核心区域几乎被夷为平地,炽热的地面还在冒着青烟,散落着破碎的混凝土块和扭曲变形的铁器。豁口后方,一条通往深处的、相对完整的走廊显露出来,但墙壁上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找!快找禁闭室!” 张大彪的声音嘶哑,眼睛被烟熏得通红。战士们迅速分散搜索。
“排长!这边!有铁门!” 一个战士在走廊尽头拐角处大喊。
张大彪一个箭步冲过去。那是一扇厚重、布满凹痕和焦黑印记的铁门,门轴己经扭曲变形,但门体出人意料的没有完全碎裂,只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撕开了一道足以容人侧身进入的巨大缝隙。门上残留的“禁闭室”日文标识依稀可辨。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混合着硝烟味,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张大彪的心猛地一沉!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半扇残破铁门,侧身挤了进去。
然后,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眼前的景象,瞬间刺穿了他这个身经百战老兵的所有心理防线,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冻成了冰渣!
昏暗的光线下(仅靠豁口透入的微光和墙壁高处那个透气孔),一个被粗重铁链悬吊着的人形轮廓映入眼帘。
那是魏大勇。
或者说,那曾经是魏大勇。
他全身赤裸(军装早己在酷刑中化为褴褛),被铁链吊在半空,脚尖离地。皮肤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新伤叠着旧伤,凝固的黑褐色血痂、绽开的皮肉、焦黑的烙铁印、深可见骨的鞭痕…层层叠叠,触目惊心!他的双臂和双腿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多处关节呈现出骇人的青紫色和错位变形。十根手指的指甲盖几乎全部脱落,指尖血肉模糊,深深抠挖地面的痕迹清晰可见。
他的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乱发被血污黏成一绺绺。脸上同样布满了血污和淤青,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另一只眼睛半睁着,瞳孔浑浊,几乎失去了焦距。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断裂的牙齿和凝固的血沫。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都伴随着身体轻微的、无意识的抽搐。
在他身下,是一大片己经发黑凝固的血泊,混合着脓液、尿液和粪便的污秽。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和尚…兄弟…” 张大彪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悲恸和冲天的怒火几乎将他撕裂!他踉跄着扑过去,想碰又不敢碰,生怕一碰就碎了。
“啊——!!!” 紧跟进来的几个突击队员看到这一幕,瞬间红了眼,发出野兽般的悲鸣!一个年轻战士猛地拔出刺刀就要往自己身上捅,被旁边的人死死抱住。
“魏排长!!” 悲愤欲绝的呼喊在狭窄血腥的牢房里回荡。
就在这时,魏大勇那半睁着的浑浊眼睛,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是被这熟悉的声音所唤醒,他用尽了全身残存的生命力,极其微弱地翕动着嘴唇,发出几乎细不可闻、如同游丝般的声音:“…团…长…陈…走…快…走…” 声音未落,头再次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和尚!撑住!团长和陈老板都来了!我们来救你了!撑住啊!” 张大彪目眦欲裂,猛地抽出背后的大砍刀,怒吼道:“砍断铁链!快!”
锵!锵!锵!沉重的砍刀狠狠劈在冰冷的铁链上,火星西溅!战士们含着泪,用刺刀撬,用枪托砸!沉重的铁链终于被斩断!魏大勇残破的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栽倒。
张大彪和另一个战士眼疾手快,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他接住。入手处一片冰凉滑腻,全是血污和脓液。那轻飘飘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的触感,让张大彪这个铁打的汉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魏和尚满是伤痕的肩头。
“担架!快拿担架!” 张大彪嘶吼着,脱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手忙脚乱地想给魏大勇裹上,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生怕碰到那无处不在的伤口。
陈卫华和李云龙在警卫排的拼死掩护下,刚刚连滚带爬地撤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弹坑里。主堡被轰塌的震撼还未平息,后方骤然响起的、如同爆豆般密集的百式冲锋枪射击声和手雷爆炸声,如同冰水浇头!
“他娘的!山本的伏兵!咬上来了!” 李云龙脸色剧变,猛地扑到坑沿,举起望远镜向后看。
只见通往独立团撤退路线的几条关键沟壑和隘口方向,腾起了大股的硝烟!密集的冲锋枪火舌在黎明前的昏暗中疯狂闪烁!赵刚坐镇的预备队方向枪声大作,显然己经和突袭的鬼子特工队交上了火!但鬼子特工队装备精良,火力凶猛,又是有备而来,预备队明显陷入了苦战,正在节节后退!
“报告团长!政委那边顶不住了!鬼子特工队火力太猛!还有火焰喷射器!” 一个浑身是血的通讯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报告。
“狗日的山本!给老子玩阴的!” 李云龙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前有坚堡未克,后有毒牙锁喉!独立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就在这时,张大彪派出的通信兵也浑身浴血地冲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团长!陈老板!魏排长…找到了!还…还有一口气!但是…但是…” 通信兵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但眼中那巨大的悲愤己经说明了一切。
陈卫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他几乎能想象到魏和尚经历了怎样的地狱!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如同毒蛇噬心!是他!是他把和尚带到了这里!是他让和尚承受了这非人的折磨!
“和尚…” 陈卫华的声音嘶哑颤抖,他猛地看向李云龙,眼中除了悲痛,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疯狂,“团长!我带炮组留下断后!挡住后面狗日的特工队!你带人冲进去!救和尚出来!”
“放屁!” 李云龙一把抓住陈卫华的衣领,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瞪着他,“你他娘的是宝贝!老子的炮!老子的炸药!都靠你!要断后也是老子断后!” 他猛地推开陈卫华,对着步话机狂吼:“老赵!老赵!听着!收缩防线!向主堡豁口方向靠拢!交替掩护!把狗日的特工队引到开阔地来!老子用炮轰他娘的!”
“李云龙!你他娘的别犯浑!” 步话机里传来赵刚焦急的吼声和激烈的枪声,“特工队咬得很死!我们…”
“执行命令!” 李云龙咆哮着打断,“告诉三营!给老子死顶!为炮组争取时间!陈小子!给老子听着!炮口调转!目标!后方沟口!鬼子特工队露头的地方!给老子轰出一条血路来!”
陈卫华看着李云龙那双燃烧着决死意志的眼睛,看着周围警卫排战士同样视死如归的眼神,看着炮组仅剩的几个人默默开始拆卸沉重的炮管底座,巨大的悲愤瞬间化作了同归于尽的疯狂战意!
“好!” 陈卫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声音如同钢铁摩擦,“炮组!目标转向!后方沟口!准备炮击!把剩下的硝铵炸药都给我捆起来!做成大号地雷!给狗日的山本送份大礼!”
山本一木在剧烈的摇晃和烟尘中勉强站稳。望远镜里,看到主堡底层被炸开的巨大豁口和涌进去的八路军,看到后方特工队成功咬住了独立团的尾巴,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尽管这笑容因为炮击的震动而有些扭曲。
“命令特工队!全力突击!务必全歼李云龙部!尤其是那个陈卫华,必须生擒或击毙!” 山本对着步话机下达最后的指令。他仿佛己经看到胜利的曙光,看到自己将“铁驴子”的秘密和那个神奇的陈卫华献给大本营时的无上荣光。
然而,他嘴角的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一种源自野兽本能的、毛骨悚然的危机感猛地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一低头!
噗嗤!
一颗灼热的、带着强大动能的子弹,如同死神的亲吻,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打在他身后的混凝土墙上,溅起一片碎石!灼热的气流甚至燎焦了他几根头发!
狙击手!
山本惊出一身冷汗!他猛地伏低身体,心脏狂跳!不可能!独立团哪来这么精准的狙击手?!难道是…那个陈卫华?!
他刚想寻找狙击手的位置,下方据点内,通往主堡的栈道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加猛烈的爆炸声和喊杀声!紧接着,他惊恐地看到,一支如同尖刀般的八路军小队,竟然从鹰嘴崖侧面那条他故意留下的“秘密撤退路线”方向,利用绳索和钩爪,如同神兵天降般攀上了栈道!为首一人,手持双枪,枪法刁钻狠辣,瞬间撂倒了栈道口守卫的鬼子!正是独立团神枪手王喜奎!他带着一支精锐的“飞虎队”,利用山本自己布下的陷阱,反其道而行之,从最不可能的方向发起了奇袭!
“八嘎!中计了!” 山本瞬间明白了过来,脸色煞白!李云龙这个疯子,竟然将计就计,用主力的强攻吸引他的注意力和兵力,真正的杀招却是这从天而降的奇兵!他们真正的目标,不仅是救人,更是要斩首!
栈道上的枪声和爆炸声如同催命符!王喜奎的小队如同楔子般狠狠钉了进来,搅乱了主堡的防御!
而更让山本心胆俱裂的是,据点后方,他寄予厚望的特工队方向,突然响起了几声沉闷到极点、却带着毁灭性力量的爆炸!
轰!轰!轰!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那是硝铵炸药制成的超级地雷!狂暴的冲击波和火焰瞬间吞噬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特工队员!惨叫声戛然而止!特工队凶猛的攻势为之一滞!
紧接着!
滋啦——轰!!!
一声熟悉的、如同雷霆般的炮响!来自主堡豁口方向!炮口焰在昏暗中一闪而逝!
轰隆!!!
炮弹精准地砸在了特工队后续部队集结的沟口!猛烈的爆炸再次掀起一片腥风血雨!硝烟弥漫中,隐约可见赵刚带着预备队发起了凶猛的反冲锋!被炸懵了的特工队瞬间陷入了混乱!
“不——!” 山本一木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精心布置的铁壁合围,他引以为傲的绝杀陷阱,在独立团这头被逼到绝境的疯狼面前,在陈卫华那超越时代的“玩具”炮和疯狂的反击下,竟然如同纸糊般被撕裂!巨大的挫败感和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吞噬!
他猛地抬头,正好看到下方豁口处,李云龙亲自背着一个用军装勉强包裹住的人形物体,在张大彪和警卫排的拼死护卫下,顶着枪林弹雨冲了出来!那个被背着的人,垂落的手臂上,伤痕累累,却死死攥着一个染血的、奇特的矮胖玻璃瓶!可口可乐!
“魏…魏大勇!李云龙!陈卫华!” 山本的眼睛瞬间充血,状若疯魔!他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卫兵,冲到残破的观察窗前,举起手枪,不顾一切地对着下方那个身影疯狂扣动扳机!
“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
然而,他疯狂的射击只打碎了窗沿的碎石。下方,李云龙背着魏大勇,在硝烟和弹雨中奋力前行,身影如同不屈的磐石。
就在此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腾起了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沉闷的引擎轰鸣声如同滚雷,由远及近!一面狰狞的膏药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报告大佐!吉野联队的战车中队和骑兵大队!己经抵达野狼峪外围五公里!” 步话机里传来外围观察哨绝望的呼喊。
吉野联队!筱冢义男的援兵!在这最要命的时刻,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
野狼峪的天空,被血与火彻底染红。残破的主堡在燃烧,硝烟遮蔽了朝阳。独立团的残兵在浴血搏杀,前有毒牙反噬,后有钢铁洪流碾压。背着魏和尚的李云龙,护着炮组的陈卫华,指挥阻击的赵刚…每一个身影都如同在炼狱中挣扎的烛火。而山本一木,站在摇摇欲坠的废墟上,看着下方那不屈的身影和远方碾压而来的烟尘,发出如同恶鬼般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意味。血色的天平,在晋西北的群山上空,剧烈地摇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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