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野联队战车中队的履带轰鸣声,如同死神的战鼓,碾过大地,也碾在每一个独立团战士的心头。远方烟尘冲天,狰狞的膏药旗如同招魂幡,在朝阳初升的血色天幕下急速逼近。钢铁洪流带来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变得粘稠窒息。
“他娘的!小鬼子的铁王八来得真快!” 李云龙背着魏大勇残破的身躯,只觉得那远方传来的震动仿佛顺着地面首冲脚底,让他本就因激战而疲乏的双腿微微一颤。魏和尚轻得吓人,冰冷的体温透过单薄的军装传递过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李云龙的心。
“团长!政委那边顶不住了!鬼子特工队发疯了!” 一个浑身浴血的战士从后方硝烟中踉跄奔来,嘶声报告。赵刚方向的枪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密集狂暴,夹杂着火焰喷射器那令人心悸的嘶吼声和战士们的惨呼。山本的特工队被硝铵地雷炸懵了片刻后,在军官的疯狂驱策下,如同受伤的毒蛇,展开了更凶猛的反扑!
前有钢铁洪流,后有淬毒獠牙!独立团被死死压缩在主堡豁口附近这片狭小的死亡地带!
“操!” 李云龙双目赤红,猛地将魏和尚轻轻交给身边两个警卫排战士,“给老子护好了!和尚少一根汗毛,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他转身,目光如同烧红的刀子,狠狠刺向陈卫华,又扫过周围仅存的、浑身浴血却眼神决绝的战士们,“陈小子!还有多少‘硬货’?!”
陈卫华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汗,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炮管过热!再打有炸膛风险!硝铵炸药…还剩最后两袋!铝粉还有一点!柴油…够跑路!” 他指向那辆停在隐蔽处、覆盖着伪装的三轮车。
“够了!” 李云龙眼中凶光暴射,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瞬间成型!“张大彪!”
“到!” 张大彪端着打空了子弹的冲锋枪,脸上被硝烟熏得漆黑,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带你的突击队!给老子护着和尚和陈老板!往东!钻野狼沟!那边林子密,鬼子的铁王八进不去!给老子活着冲出去!”
“是!”
“老赵!” 李云龙对着步话机狂吼,声音盖过后方的枪炮,“听见没有!吉野的铁王八来了!别跟狗日的特工队纠缠了!收缩!往西边那片石林撤!给老子拖住他们!把动静闹大点!吸引狗日的注意!”
步话机里传来赵刚剧烈的喘息和爆炸声:“明白!西边石林!吸引火力!你们快走!”
“王喜奎!” 李云龙的目光转向刚刚从栈道奇袭撤回、同样浑身挂彩的神枪手。
“团长!”
“带上你的‘飞虎队’!还有所有剩下的掷弹筒和手榴弹!跟老子留下!咱们给吉野的龟儿子们,摆个‘铁西瓜’宴!”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瞬间明白了李云龙的意图——他要亲自断后,用最后的炸药和血肉之躯,为背着魏和尚撤退的队伍争取一线生机!
“团长!我留下!” 陈卫华猛地抓住李云龙的胳膊,眼睛布满血丝,“炸药是我弄来的!我最清楚怎么用!”
“滚蛋!” 李云龙一把甩开他,力道之大,让陈卫华一个趔趄,“你是老子的炮!是脑子!和尚需要你!独立团的将来需要你!给老子滚!执行命令!”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陈卫华,里面是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种粗粝的托付。
陈卫华看着李云龙,又看向担架上气若游丝、却仍死死攥着染血可乐瓶的魏和尚,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但他知道,李云龙是对的!此刻的犹豫,就是所有人的坟墓!
“保重!团长!” 陈卫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猛地转身,对着张大彪嘶吼:“带上魏排长!炮组!拆下发电机!上车!快!”
“兄弟们!跟我来!” 张大彪一声虎吼,几个战士抬起担架,炮组扛起发电机,如同离弦之箭,在残存的突击队员拼死掩护下,顶着侧面零星射来的子弹,向着东侧那条被炮火和硝烟半掩的、布满碎石和灌木的狭窄野狼沟冲去!三轮车发出沉闷的咆哮,紧随其后,颠簸着冲入沟壑的阴影。
“八嘎!他们要跑!拦住他们!尤其是那个背人的和穿灰衣服的!” 山本一木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了李云龙背着魏大勇和陈卫华指挥撤退的身影,也看到了那辆再次咆哮起来的“铁驴子”!吉野援兵的抵达带来的狂喜瞬间被猎物即将脱钩的暴怒取代!他对着步话机疯狂嘶吼,命令所有能调动的火力封锁东侧沟口!
然而,他的命令被一阵更加狂暴的爆炸和枪声打断!
西侧!赵刚收缩的部队退入了那片嶙峋的石林,依托着天然的巨石掩体,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不再吝啬弹药,所有能打响的武器疯狂开火!手榴弹如同冰雹般砸向追击的特工队!巨大的声响和腾起的硝烟,成功地吸引了大部分鬼子的注意力和火力!特工队被这突如其来的凶猛反击打得一滞,攻势受阻!
几乎在同一时间!
轰!轰!轰!
几声沉闷却威力巨大的爆炸,在李云龙和王喜奎等人刚刚撤离的豁口附近、以及通往主堡废墟的关键路径上猛然炸响!冲天的火光和烟尘混合着碎石残肢!这是陈卫华临走前,用最后一点硝铵和铝粉混合,临时捆扎的诡雷!它们并非为了杀伤多少敌人,而是为了制造混乱和阻断!
“团长!快走!” 王喜奎打空了最后一把驳壳枪的子弹,抓起旁边战士递过来的集束手榴弹(边区造捆扎而成),猛地拉开导火索,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下方涌来的鬼子特工队掷去!
轰隆!!!!
剧烈的爆炸暂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
“撤!往石林方向!跟政委汇合!” 李云龙手中的大刀片己经砍得卷刃,他最后看了一眼东侧沟口——张大彪和陈卫华等人的身影己经消失在沟壑的阴影中。他猛地一挥手,带着王喜奎和仅存的十几个断后战士,如同敏捷的山豹,借着爆炸烟尘的掩护,向西侧赵刚所在的石林方向发足狂奔!他们身后,是紧咬不放的鬼子特工队和从主堡冲出的残兵!
沟壑狭窄崎岖,怪石嶙峋,茂密的灌木和荆棘刮擦着车身和战士们的衣服。三轮车咆哮着,在乱石和沟坎间剧烈颠簸,如同随时会散架。张大彪和战士们护卫在担架两侧,警惕地注视着两侧陡峭的山壁和前方的拐角。
陈卫华坐在车斗里,一边死死扶着剧烈摇晃的发电机,一边紧张地回头张望。后方,枪炮声、鬼子的叫喊声依旧清晰可闻,甚至能隐约听到坦克引擎的轰鸣正在逼近野狼峪主战场!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担心断后的李云龙、赵刚,又忧虑担架上魏和尚越来越微弱的气息。
“和尚!撑住!快到了!快到了!” 张大彪一边跑,一边对着担架嘶吼,仿佛这样就能给魏大勇注入力量。魏和尚毫无反应,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他紧攥着可乐瓶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连接他生命和意志的最后锚点。
突然!
哒哒哒哒——!
一梭子子弹从侧前方一个不起眼的石缝里扫射出来!打在三轮车前方的石头上,火星西溅!
“有埋伏!隐蔽!” 张大彪反应极快,猛地将担架扑倒在一块巨石后面!战士们迅速卧倒还击!
原来,是山本布置在外围警戒的、未被肃清的一个隐蔽暗哨!此刻成了拦路虎!
“他娘的!” 陈卫华目眦欲裂!时间就是生命!每一秒耽搁,后面的追兵都可能咬上来!他猛地看向车斗里那台沉重的手摇发电机,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一把扯下连接电发火装置的长长铜线,对着炮组的一个战士吼道:“把铜线给我接在发电机输出端!最大功率!快!”
战士虽然不明所以,但毫不犹豫地执行。粗大的铜线瞬间连接完毕。
陈卫华抓起铜线的另一端,猛地跳下车,在子弹呼啸中,如同猎豹般扑向那个喷吐火舌的石缝!他将铜线的线头,狠狠地向石缝里潮湿的岩壁捅去!同时对着驾驶三轮车的战士嘶吼:“摇!最大功率!摇啊——!”
驾驶战士用尽全身力气,疯狂摇动发电机手柄!
嗡——!!!!
强大的电流瞬间通过粗大的铜线!
滋啦啦啦——!!!
一道刺眼夺目的蓝白色电弧,如同狂暴的雷蛇,猛地从铜线端头迸发出来!狠狠击打在潮湿的岩石上!瞬间,碎石崩飞,电火花疯狂跳跃!高压电流顺着潮湿的岩壁和可能存在的金属构件,瞬间传导进那个狭小的石缝暗堡!
“啊——!!!” 里面传来鬼子凄厉非人的惨嚎!机枪声戛然而止!一股皮肉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
“冲过去!” 陈卫华扔掉瞬间烧得滚烫的铜线,嘶声大喊。
队伍再无阻碍,抬着担架,开着三轮车,疯狂地冲过这个死亡拐角,向着沟壑深处亡命奔逃!
李云龙、赵刚、王喜奎以及最后汇合的几十名战士,被山本的特工队和从据点追出的鬼子残兵死死咬住,围困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石林洼地。吉野联队的先头骑兵己经出现在视野边缘,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坦克的轰鸣声越来越近!
“老李!没路了!” 赵刚背靠着一块巨石,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夹,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向李云龙,“你带人再冲一次!我留下…”
“放屁!” 李云龙打断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看着周围同样伤痕累累却眼神不屈的战士们,看着远处碾压而来的钢铁和骑兵,他眼中没有绝望,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和燃烧的战意。“咱们独立团,从成立那天起,就不知道啥叫投降!今天,就是死,也要崩掉小鬼子满嘴牙!”
他猛地举起那把卷了刃的大刀片,刀锋在血色残阳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发出最后的、震撼山岳的咆哮:
“独立团!!”
“有——!!!” 所有战士,无论轻重伤,同时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压过了枪炮!
“上刺刀!!!”
“杀——!!!”
几十把雪亮的刺刀齐刷刷挺起!寒光凛冽!决死的杀气冲天而起!他们要以这最后的血肉之躯,向碾压而来的钢铁发起反冲锋!用生命为东撤的战友,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一阵低沉而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突然从东南方向的山梁后传来!紧接着,如同滚雷般的呐喊声由远及近!
“杀鬼子——!!!”
“冲啊——!!!”
一面面红旗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出现在东南方的山梁之上!如同潮水般的八路军战士,呐喊着,如同猛虎下山,向着被独立团残兵吸引在石林洼地的鬼子侧后翼猛扑过来!冲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新一团的丁伟和772团的程瞎子!
“丁伟!程瞎子!你们他娘的终于来了!!!” 李云龙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笑,眼中瞬间迸发出绝处逢生的光芒!他手中的大刀片猛地指向陷入混乱的鬼子:“兄弟们!援兵到了!给老子杀——!”
绝境中的独立团残兵,如同注入了一针强心剂!疲惫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跟随着李云龙,如同出闸的猛虎,狠狠撞向了慌乱的敌阵!刺刀见红!喊杀震天!
三轮车颠簸着冲出了沟壑的尽头,前方是一片相对平缓的丘陵地带,远处可以看到独立团秘密转运点的炊烟。
担架被小心翼翼地放下。陈卫华扑到魏大勇身边,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颈动脉。微弱的搏动,如同风中残烛,却依然存在!
“还有气!快!找卫生员!” 陈卫华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狂喜。
张大彪立刻派人飞奔去转运点叫人。陈卫华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衣襟,沾着水壶里最后一点水,极其小心地擦拭着魏和尚脸上干涸的血污和脓痂。魏和尚似乎有所感觉,那紧攥着染血可乐瓶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陈卫华俯下身,将耳朵凑近。
“…陈…老…板…”
“…回…家…”
极其微弱的声音,如同梦呓,却清晰地传入陈卫华耳中。陈卫华的眼泪瞬间决堤,他紧紧握住魏和尚那只伤痕累累、却仍死死攥着可乐瓶的手,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
“和尚!撑住!我们回家了!我们…一起回家!”
血色残阳,将野狼峪的硝烟染成一片悲壮的赤金。主战场方向,震天的喊杀声和枪炮声依旧激烈,那是李云龙、赵刚和援兵在与钢铁和獠牙进行最后的搏杀。而在这远离战火的沟壑尽头,一个遍体鳞伤的战士,在战友的守护和那个染血可乐瓶的陪伴下,正用顽强的生命力,与死神进行着无声而惨烈的角力。回家的路,浸透了鲜血,却依旧在前方延伸。残阳如誓,映照着不屈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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