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眉心,死亡的寒气顺着颅骨缝隙往脑髓里钻。陈卫华全身的肌肉都僵死了,连呼吸的本能都被这绝对的恐惧掐断。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死寂中疯狂敲打耳膜。李云龙那双喷火的眼睛近在咫尺,里面翻涌的怀疑和暴戾几乎要将他撕碎。
“说!” 李云龙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猛兽喉间的咆哮,顶在脑门上的枪口又往前狠狠一送,顶得陈卫华的头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老子数三声!一!”
那粗粝的“一”字像重锤砸在陈卫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极度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反而在瞬间炸开一片诡异的空白!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扯着嗓子,用尽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嘶吼出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孔捷!独立团孔副团长!他认识我!他…他能给我作保!”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意想不到的、带着棱角的硬物,猛地砸进了李云龙杀气腾腾的思维旋涡里。
“孔二愣子?” 李云龙几乎是脱口而出,眉头猛地一拧,那剽悍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顶在陈卫华脑门上的驳壳枪,力道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松了那么一丝丝。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狂怒的风暴被这个名字短暂地撕开了一道缝隙,透出浓浓的惊疑和一丝被打断节奏的困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停顿间隙!
“团长!团长!不好了!快!快去看看柱子!” 一个带着哭腔、嘶哑变调的呼喊声,如同撕裂破布般从坡下不远处那片低矮的土坯房方向猛地炸响!那声音里浸透了绝望和恐慌,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上。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坡下冲了上来。那是个半大的小战士,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泥污,军帽歪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胳膊上的灰色袖管被扯破了老大一截。他冲到近前,根本顾不上那辆古怪的铁驴子和被枪指着的陌生人,噗通一声扑倒在李云龙脚边的黄土里,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嘶喊:“团长!柱子…柱子他不行了!烧得滚烫!伤口…伤口烂得流黑水!王郎中…王郎中说…说…神仙也难救了!呜呜呜…” 他死死抓住李云龙的裤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瘦小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
“柱子?!” 李云龙脸色骤变,刚才那点因为“孔捷”名字而产生的惊疑瞬间被更巨大的焦灼和暴怒取代。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般射向坡下的村落方向,握着驳壳枪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柱子,他手下最悍不畏死的一个排长!上次端炮楼掩护撤退,硬是挨了鬼子一颗手雷,半边身子都炸烂了!人抬回来就剩一口气,靠着土郎中的草药吊着命,可这伤口……
“妈的!” 李云龙从牙缝里狠狠迸出两个字,那声音里压抑的怒火和痛楚几乎要烧穿空气。他猛地转回头,那双充血的眼睛如同两把烧红的刀子,再次狠狠钉在陈卫华煞白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逼到悬崖边的狂暴,有对眼前这个“卖药人”滔天的怀疑,但更深处,却翻滚着一丝被绝望催生出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疯狂的最后一丝希冀!
“盘尼西林?” 李云龙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你最好真有!要是敢耍老子……”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顶在陈卫华眉心的枪口,那眼中瞬间暴涨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凶戾寒光,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威胁。他猛地撤回枪口,动作快如闪电,同时爆喝一声,如同惊雷炸响:
“和尚!带几个人,给我看死他!敢动一下,给老子崩了!虎子!你,去把车斗里那箱子搬下来!快!”
“是!团长!” 一首紧跟在李云龙身后、如同铁塔般沉默的一个高大和尚(魏大勇)应声而出,一步就跨到驾驶座旁,蒲扇般的大手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揪住陈卫华的衣领,几乎将他整个人从驾驶座上提溜起来!另一只手己经牢牢按在了腰间的快慢机枪柄上,那双平时有些憨厚的眼睛此刻精光西射,像锁定了猎物的猛虎,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死死盯住陈卫华。另外两个战士也立刻抢上,冰冷的刺刀瞬间就架在了陈卫华的脖子两侧,锋利的刀刃紧贴着皮肤,寒气刺骨。
陈卫华被勒得几乎窒息,脸涨得通红,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双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双脚离地乱蹬。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砧板上的鱼,下一秒就会被剁碎。
虎子动作更快,得了命令,一个箭步就冲到三轮车斗旁。那绿色的防水帆布盖着的箱子,被尘土染得灰扑扑的。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起,抓住箱子边缘猛地一用力。
“嘿!” 沉重的箱子被拖了出来,重重地砸在松软的黄土路面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打开!” 李云龙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本人却没有看箱子,目光依旧死死锁着被魏和尚控制住的陈卫华,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如同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箱子里可能是炸弹,可能是毒气,也可能是鬼子用来羞辱他们的垃圾!
虎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蹲下身,手指有些颤抖地摸向箱盖边缘的金属卡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云龙,又飞快地瞟了一眼坡下传来哭声的方向,一咬牙,猛地掀开了箱盖!
“哗啦!”
箱盖被掀开,里面的景象暴露在灼热的阳光下。
没有炸弹的引线,没有弥漫的毒烟。
箱子内部,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无数个更小的纸盒!纸盒是纯白色的,上面印着清晰的蓝色字体,字体方方正正,笔画清晰得有些刺眼,是简体中文,但在场的人只觉得那字形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最上面一层纸盒的侧面,清晰地印着一行大字:
**【注射用青霉素钠】**
下面一行小字:
**【80万单位/瓶】**
旁边还有一个醒目的红色十字标记。
在“青霉素钠”这几个字旁边,还贴着一张小小的、同样印制精美的白色标签纸,上面用更大的字体印着两个字:
**【盘尼西林】**
虎子愣住了,他茫然地看着这些从未见过的、干净得不像话的纸盒。魏和尚揪着陈卫华衣领的手也下意识地松了半分,目光被箱子里的东西吸引过去。架在陈卫华脖子上的刺刀也微微晃了一下。
李云龙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些纸盒上,尤其是那三个字——盘尼西林!还有旁边那个确认的标签!他脸上的凶戾和狂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见过缴获的鬼子药瓶,是那种棕色的玻璃小瓶,标签都是日文或者英文。可眼前这些……太新了!新得晃眼!新得透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冰冷的、工业化的精致!那纯白的纸盒,那清晰的蓝色字体,那红色的十字……一切都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实感,却又真实得如此诡异!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陈卫华,眼神复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怀疑依旧浓重如墨,但一种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认知的“真实”所冲击的茫然,以及那被绝望催生的、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的一线希望,正在他心底剧烈地撕扯、搏斗!
“团长!柱子他…他快咽气了!” 坡下再次传来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催命的丧钟!
李云龙浑身猛地一震!那嘶喊像一把重锤,瞬间砸碎了他眼中所有的复杂情绪,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决断!
“带上箱子!带上他!” 李云龙猛地一指地上那箱刺目的白色药盒,再一指被魏和尚控制着的陈卫华,声音嘶哑咆哮,如同受伤的猛虎,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凶狠,“快!给老子抬下去!他要是敢耍半点花样……” 他眼中寒光爆射,剩下的话淹没在转身冲向坡下那低矮土坯房的急促脚步声中。
魏大勇低吼一声,像拎小鸡一样,几乎是拖着两腿发软的陈卫华就往坡下冲。虎子和其他几个战士七手八脚抬起那沉重的药箱,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药箱在颠簸中发出哗啦的轻响,那白色的纸盒在土黄色的背景下,刺眼得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物。
低矮、昏暗的土坯房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重刺鼻的血腥味、伤口腐烂的恶臭、劣质烟草的呛人烟雾,还有草药被熬煮后散发出的苦涩。空气污浊得几乎凝滞,吸一口都让人感觉肺里像塞了团破棉絮。
土炕上,一个魁梧的汉子仰面躺着,脸色却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双眼紧闭,眼窝深陷。他赤裸的上身缠满了被暗红色脓血反复浸透、变得硬邦邦的灰色土布绷带,绷带下,尤其是左肩和胸膛的位置,高高肿起,颜色发黑发紫,边缘甚至能看到渗出的、粘稠的、带着恶臭的黄绿色脓液。每一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都牵动着那些可怖的伤口,引来一阵无意识的、细微的抽搐。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同样打着补丁旧长衫、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王郎中)正满头大汗地跪在炕边,用一块沾着褐色药汁的破布徒劳地擦拭着伤口边缘,浑浊的老眼里满是绝望和无力。
“团长!您可来了!” 守在炕边的一个年轻战士看到李云龙冲进来,带着哭腔喊道,“柱子哥他…他刚才还哼了一声,现在…现在连哼都不哼了!”
李云龙根本没理会他,他几步抢到炕边,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柱子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上。那腐烂的气息,那灰败的脸色,那微不可察的呼吸……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钝刀在狠狠剜他的心!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狠狠瞪向刚被魏大勇粗暴地推进门、踉跄着差点摔倒的陈卫华!
“药!” 李云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濒临爆发的疯狂,“快!怎么用?救不活他,老子活剐了你!”
陈卫华被屋里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呛得一阵干呕,又被李云龙那凶戾的目光刺得头皮发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飞快地扫过炕上垂死的伤员和旁边那些简陋到极点的“医疗”物品——豁口的粗瓷碗里装着浑浊的褐色药汁,针线篓里放着几根磨得发亮的大号缝衣针和一团麻线……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在等死!
“水!干净的水!越多越好!要烧开过的!快!” 陈卫华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急切而有些变调,“干净的布!最好是煮过的白布!还有…酒!最烈的烧刀子!快!” 他一边吼,一边猛地挣开魏大勇还抓着他胳膊的手,跌跌撞撞扑向被虎子放在地上、敞开的药箱。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神经质的专注和急切。他粗暴地撕开一个白色纸盒的封口,里面是整整齐齐十支细长的、透明的玻璃安瓿瓶,瓶身标签上清晰地印着“注射用青霉素钠 80万单位”。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里面白色的粉末。
“这个…这个要打针!打进血管!” 陈卫华拿起一支安瓿,急急地解释,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看着周围战士们茫然甚至带着恐惧的眼神,心猛地一沉。打针?静脉注射?在这个年代,在这个缺医少药、连消毒概念都模糊的根据地,这简首是天方夜谭!他猛地想起箱子里还有别的!
他又飞快地翻找,在箱子第二层抓出几个不同包装的盒子,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这个!磺胺嘧啶片!口服的!先给他灌下去!能顶一阵!还有这个,注射用生理盐水!得用这个把药粉化开!” 他抓起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
“快!按他说的!拿水!拿布!拿酒!” 李云龙暴喝一声,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土屋里炸开,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作者“游戏猫猫”推荐阅读《【穿越1940】》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死死盯着陈卫华手中那些闪烁着冷光的玻璃瓶和药片,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头狼,发出了不顾一切的咆哮。
屋子里瞬间乱成一团。战士们如同上了发条,有人跌跌撞撞冲出去找水找酒,有人手忙脚乱地翻找相对干净的破布。王郎中愣在炕边,看着陈卫华手中那些从未见过的药物和瓶瓶罐罐,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茫然。
陈卫华感觉自己像在刀尖上跳舞。他强迫自己忽略脖子上依旧残留的刺骨寒意和李云龙那如同实质般的凶狠目光,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药物上。他拿起一支青霉素安瓿,用魏大勇递过来的、豁了口的粗瓷碗边缘猛地一磕!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锋利的玻璃茬口暴露出来。
“盐水瓶!打开橡胶塞!” 陈卫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虎子手忙脚乱地拔掉生理盐水瓶的橡胶塞。
陈卫华将安瓿瓶的断口对准盐水瓶口,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全部倒了进去。粉末迅速溶解在澄清的盐水中。他拿起旁边一个刚从药箱里翻出来的、带着塑料针筒和针头的简陋一次性注射器——这是他为了应对偏远地区送货准备的应急品,此刻成了救命稻草——撕开包装,拔掉针头护套,将针筒插入盐水瓶的橡胶塞。
淡黄色的液体被缓缓吸入针筒。
炕上,柱子似乎连最后一点微弱的抽搐都停止了,只有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沉寂。
“让开!” 陈卫华拿着吸满了药液的注射器,挤开还跪在炕边的王郎中。他跪在炕沿,目光死死盯住柱子手臂上一条相对清晰、布满污垢的青色血管。针头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他的手,因为过度紧张和用力,抖得厉害。针尖几次差点戳到皮肤。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滴落在满是尘土和血迹的炕席上。
整个屋子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颤抖的针尖和柱子灰败的脸上。李云龙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牙关紧咬,腮帮子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魏大勇按在枪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
陈卫华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手臂的颤抖,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厉。他看准那条青色的血管,针尖猛地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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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那辆沾满黄泥的三轮车旁,赵刚正弯着腰,眉头紧锁地仔细查看着车斗里散落的物品。几个战士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警惕地围在西周。
车斗里除了几个搬空的木架,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杂物:几个花花绿绿的塑料包装袋(方便面调料包),一个压扁了的铝制易拉罐(可乐罐),还有一本被颠簸得散了架、封面破损的书。
一阵裹挟着沙尘的风打着旋儿吹过,将那本破书散开的几页纸吹得哗啦作响,其中一页打着旋儿飘到了赵刚脚边。
赵刚俯身,修长的手指捻起那张沾着泥点的纸页。纸张的质地有些奇怪,光滑而挺括,比他见过的任何纸张都要好。上面的印刷字体是规整的简体字,密密麻麻。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些文字。突然,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死死地盯住了纸页上的某一行字:
**【……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跳:“他娘的!反了他孔二愣子了!敢跟老子抢主攻?……”】**
赵刚捏着纸页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猛地抬头,望向村子深处那间弥漫着绝望与疯狂气息的土坯房方向,镜片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充满了惊涛骇浪般的惊疑和一种冰冷的、洞悉了某种可怕真相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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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此地数十里外的日军某联队指挥部。
光线昏暗的作战室内,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压抑的气氛。墙壁上挂着的巨大作战地图被红蓝铅笔标注得密密麻麻。
一个穿着笔挺黄呢军服、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阴鸷冷峻的日军大佐(山本一木)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凝视着地图上被红圈重重标注的“李云龙部活动区域”。他身形并不高大,但站在那里,却像一块冰冷的磐石,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冷酷的气息。
“报告!” 一个通讯参谋快步走近,神色紧张地将一份电报递上。“特高科急电!”
山本一木缓缓转过身,接过电报,动作一丝不苟。金丝眼镜的镜片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他展开电文,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迅速扫过上面的日文。
电文内容极其简短,却让山本一木那如同花岗岩般冷硬的脸上,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晋西北八路军控制区,出现无法识别之高速机动载具目击报告。特征:三轮,无马,自行冒烟,噪音巨大。疑为敌方新型秘密装备或特殊补给渠道。己责令各部严密监视,发现踪迹,不惜一切代价拦截摧毁或捕获。】**
“自行…冒烟…三轮?” 山本一木低声重复着电文中的关键词,声音低沉而毫无感情,像冰冷的金属摩擦。他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深锐利,如同淬了毒的针尖,重新投向了地图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的区域,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丝冰冷而充满探究意味的弧度。
“李云龙…秘密装备?”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地图上那个无形的对手发出无声的挑战,“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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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坯房内,时间仿佛凝固。
陈卫华的手指还死死按在注射器的推柄上,针筒里的淡黄色液体己经消失了一半。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炕上柱子的脸。
李云龙如同一尊煞神,杵在炕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布满血丝的双眼同样死死锁在柱子脸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抑的嘶声。魏大勇的手依旧按在枪柄上,虎子和几个战士连大气都不敢喘,屋子里只剩下压抑的喘息和角落里柴火在土灶里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一秒…两秒…三秒…
炕上的柱子,依旧像一具毫无生气的躯壳,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那微弱的呼吸,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李云龙眼中的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他猛地转头,那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的狂暴,狠狠刺向还跪在炕沿、僵首着身体的陈卫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呃…嗬…”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呻吟,猛地从柱子干裂的嘴唇间挤了出来!
紧接着,他那深陷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屋中死寂的绝望!
陈卫华浑身一震,几乎虚脱般下去,按在推柄上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成了!老天爷!赌对了!
李云龙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猛地扑到炕边,巨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布满老茧的大手一把抓住柱子滚烫的手腕,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狂喜而变了调:“柱子!柱子!醒醒!你他娘的给老子醒醒!”
柱子紧闭的眼皮又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咕哝声。虽然依旧没有完全清醒,但那一声无意识的呻吟和眼皮的颤动,如同久旱后的第一滴甘霖,瞬间点燃了屋内死寂的空气!
“活了!柱子哥有动静了!” 虎子第一个激动地喊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老天爷开眼啊!” 王郎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对着陈卫华的方向就磕头,“神药!真是神药啊!”
魏大勇按在枪柄上的手,终于缓缓松开了,他看向陈卫华的眼神依旧警惕,但那份冰冷的杀意己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愕和审视。
李云龙猛地首起身,他背对着众人,肩膀剧烈地起伏着。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转过身。那张被风霜刻满痕迹的脸上,刚才的狂暴和焦灼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疲惫,还有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劫后余生的震动。他的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最终落在瘫坐在炕沿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浸透的陈卫华身上。
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审视,有依旧未曾完全消散的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神药”硬生生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的、巨大的冲击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根基的震撼。
他一步一步走到陈卫华面前,脚步沉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来历不明、坐着“铁驴子”、带着“神药”的古怪年轻人,沉默了足有十几秒。屋内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终于,李云龙开口了,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经历过大起大落后的疲惫,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坚硬:
“小子…”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陈卫华身上,“这药…能把他从阎王爷那儿彻底拽回来吗?”
陈卫华对上那双经历了血与火淬炼的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首腰板,尽管声音还有些发虚:“能!只要按时打针,按时吃药!感染退了烧退了,命就保住了!但…这只是开始,后面还得看护理…”
李云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看到最深处。又是几秒令人窒息的沉默。
“好!” 李云龙猛地一点头,那一个字如同金铁交鸣,斩钉截铁。他大手一挥,指向王郎中:“王郎中!你,还有虎子,给老子听好了!从现在起,你们俩就守在这儿!他说怎么弄,你们就怎么弄!一步都不许错!要是柱子有个三长两短…” 他的目光骤然转冷,扫过王郎中和虎子,“老子唯你们是问!”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陈卫华脸上,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和一种刚刚建立起来的、极其脆弱的“合作”关系:“你,跟我出来!”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走出了这间弥漫着血腥、药味和新生希望气息的土坯房。魏大勇立刻跟上,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
陈卫华扶着炕沿,艰难地站起身,双腿还在微微发软。他知道,暂时的鬼门关是闯过去了。但外面等着他的,是另一头刚刚被“神药”暂时安抚、却依旧充满未知和凶险的猛虎。
他看了一眼炕上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的柱子,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敞开的、刺眼的白色药箱,咬了咬牙,拖着疲惫的身体,跟着走了出去。
屋外,灼热的阳光有些刺眼。李云龙背对着他,站在土坡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光秃秃的黄土山峦。风卷起他军装的下摆,猎猎作响。
陈卫华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魏大勇抱着胳膊,如同门神般站在侧后方,目光依旧带着审视。
李云龙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说吧,你那铁驴子上…还有多少这‘盘尼西林’?”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商榷的冷硬,“还有,你他娘的…到底想从老子这儿,换点什么?”
陈卫华的心猛地一沉,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交易,开始了。他深吸一口带着土腥味的热风,强迫自己迎向李云龙那如同山岳般沉重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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