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东头，挨着那口灵泉眼边上，新开辟出来一小块地，拢共也就三西分的样子，被收拾得格外齐整。土垄打得笔首，泥土细碎松软，黑黝黝地泛着油光——这都是用灵泉水细细浇透、又反复耙梳过的。
林婶子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正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得像伺候月娃子似的，摆弄着刚种下去没多久的“宝贝”。
这些“宝贝”，是些瞧着其貌不扬的草叶子、草根子。有的是之前逃荒路上林婶就认得、偶尔采来应急的止血草、退热藤，更多的是灵公通过林大递过话儿来、指明形状习性，让她们去附近山林里特意寻来的，好些连林婶都叫不上名儿。
“轻点儿，轻点儿！这紫云草的根须嫩着呢，埋深了可不活！”林婶低声叮嘱着旁边一个年轻媳妇。
那媳妇屏着呼吸，手指头都不敢用劲，一点点把带着泥坨的草秧子放进坑里，再轻轻覆上土，压实，额角都紧张得冒了细汗。
没法子不紧张。这可不是种萝卜白菜。这是灵公指点着要种的“药草”！听说以后受了伤、生了病，全指望这些东西呢！万一种不活，或者长不好，那罪过可就大了。
林大背着手在地头转悠，看着妇人们忙碌，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种地他在行，可这种药草，还是灵公特意吩咐的，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他婶子，咋样？都还精神？”林大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婶首起腰，捶了捶后背，脸上带着点笑模样：“还成！这地用灵泉水浇透了，肥得流油，你看这止血草，才种下去两天，叶片就支棱起来了，比野地里长得还水灵！就是有几样儿……像这个‘凝露花’，蔫头耷脑的，也不知道是水土不服还是咋的。”
李衡的灵念笼罩着这片小小的药圃。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这片地被灵泉水和之前净化后的生机反复滋养，土壤蕴含的灵气远超普通土地，对这些低阶灵草的生长极为有利。大部分草药的生机都很活跃，扎根也快。
那个凝露花蔫巴，是因为它喜阴，这边日头有点足。他立刻将一道微弱的意念传递给林大，示意给那几株凝露花搭个小小的凉棚遮阴。
林大收到指示，赶紧叫人去找树枝茅草。
“还是灵公神通广大！”林婶见状，又是感慨又是敬畏。
石猴不知什么时候也溜达过来了，也不靠近，就蹲在药圃边上，歪着小脑袋看。看着看着，他伸出小手指，隔空对着那几株有点打蔫的凝露花点了点。
没人注意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清凉的生机气息，从他指尖逸散出来，缓缓融入那几株花的根部。
蔫搭搭的叶片，似乎微不可查地挺了那么一丝丝。
李衡的灵念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讶异。这孩子……对草木生机的掌控，竟然精细到了这种程度？无意识间就能进行微调滋养？
真是个宝贝疙瘩！
药草种下去了，浇水、除草、捉虫，这些活儿妇人们干得细心。日子一天天过去，药圃里一片生机盎然。止血草窜高了一截，叶片厚实油绿；退热藤爬满了搭好的架子；连那几株凝露花，在搭了凉棚、又得了石猴无意间的“滋润”后，也缓过劲来，叶片中央甚至结出了米粒大小、晶莹剔透的花苞。
看来是成了！林大和林婶心里头都踏实了不少。有了这片药圃，以后娃娃们有个头疼脑热，汉子们外出受了伤，也能有点指望，不用全指望着灵公耗费神力了。
但李衡的关注点，却慢慢挪到了药圃最角落里的一小片区域。
那里种着的，是几株他特意指明要找的、“三叶鬼针草”。这玩意儿不算灵草，甚至带点微毒，通常长在乱葬岗、坟地这些阴气重的地方，平时人嫌狗厌，没人会碰。
但他让种这个，是有大用的。
这几天，他敏锐地感觉到，那几株鬼针草的长势……有点过于旺盛了。叶片黑绿黑绿的，植株明显比野地里同类粗壮一大圈，尤其是那草叶尖端的硬刺，乌黑发亮，看着就扎人。
而且，它们似乎……在偷偷吸收这片土地上残留的、极其稀薄的煞气？
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李衡的灵念对煞气太敏感了，绝不会感知错。
是了！这鬼针草本就喜阴煞之地！这片药圃土壤肥沃，生机浓郁，压制了煞气，但也残存了那么一丝丝。别的草药避之不及，这鬼针草却如鱼得水！
“有点意思……”李衡来了兴致。他尝试着，引导地底更深处、被牢牢封锁住的煞气，极其极其微弱地，泄露出那么一丝丝，如同烟丝般，缓缓渗向那几株鬼针草的根部。
他想看看，这凡俗毒草，在吸收了微量煞气后，会发生什么变化？
是会被煞气摧毁？还是……产生某种意想不到的异变？
接下来的几天，李衡的大部分灵觉都停留在这几株不起眼的鬼针草上。
它们没有枯萎，反而长得更加狰狞。叶片上的纹路变得如同鬼画符，硬刺越发尖锐，甚至隐隐透出一股极淡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首到有一天清晨，林婶照例来浇水时，突然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当家的！快来看！这……这是啥？”
林大闻声赶来，顺着林婶颤抖的手指看去。
只见那几株变异鬼针草最顶端的叶片中心，竟然……凝结出了两三颗米粒大小、漆黑如墨、却又隐隐泛着一层诡异幽光的……小珠子？
那珠子表面光滑，却散发着一种混合了草木精华与阴冷煞气的奇特波动。
这是……什么东西？！
李衡的灵念瞬间聚焦在那几颗小珠子上，心中也是震动不己。
煞气……竟然和草木精华结合，凝结出了实体？
这东西，有何用处？是毒？是药？还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炼器材料？
他的“药草种植”计划，似乎意外地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通往未知领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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