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公“陨落”的阴影,如同寒冬的冰霜,沉重地压在每个林氏族人的心头。营地中央那棵彻底枯萎、毫无生机的老槐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失去了什么。
最初的悲恸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和茫然。习惯了灵公庇佑的人们,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做事都提不起劲,营地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大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他站在枯萎的槐树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地对聚集过来的族人说:
“都抬起头!看看这棵树!灵公是为了啥没的?是为了救咱们!是为了让咱们能活下去!咱们要是就这么垮了,对得起灵公吗?对得起那些死去的族人吗?”
他指着周围:“栅栏倒了,那就再立起来!窝棚塌了,那就再盖起来!地动过了,那就把地整平了再种!咱们林家,只要还有一个人喘气,就不能让这片地荒了!不能让灵公白死!”
族长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是啊,灵公用命换来的生机,不能就这么糟蹋了!
“族长说得对!” “干活!不能让灵公失望!” “咱们得活得更好!”
悲愤化作了力量,绝望燃起了斗志。人们擦干眼泪,重新拿起了工具。这一次,不需要太多催促,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加固围墙的号子声,重建窝棚的敲打声,清理田地的锄头声,再次响彻营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带着一种不服输的韧劲。
林武把所有的悲痛都发泄在了操练上。护卫队的训练量翻倍,他亲自带队,往死里练。他知道,失去了灵公,以后只能靠他们自己手里的刀枪来保护家园。队员们也憋着一股气,练得格外凶狠。
赵铁柱带着工匠队,不仅修复破损,还改进了许多工具和防御设施。他们用烧制的陶砖加固了围墙关键部位,制作了更多更犀利的陷阱。
林婶强忍悲伤,带着妇孺们精心照料药圃和灵田。净瘟花又开了几朵,虽然比不上最初那朵,但依旧是救命的宝贝。她们将灵乳小心稀释,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就连孩子们也懂事了许多,阿草不再只是玩耍,她认真地跟林婶学认草药,帮忙照料身体虚弱、记忆模糊的石猴。
石猴的状况很奇特。他活了下来,邪种似乎真的消失了,身体在灵乳和草药的调理下慢慢恢复,但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变得像一张白纸,沉默、懵懂,对周围的一切都带着陌生和畏惧,只对阿草和林婶等少数几人有些微的依赖。
看着这样的石猴,林大心里五味杂陈,既是庆幸,又是心疼。只要人还在,就好。
三位仙长也没有离开。凌渊和炎琪帮着清理地穴塌陷的隐患,加固营地防御,尤其是西面,布下了更多预警和防护阵法。青禾则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石猴身边,用丹药和银针为他调理受损的本源和魂魄,希望能帮他恢复记忆和灵性。
日子一天天过去,营地在一片悲壮的氛围中艰难地重建着,虽然失去了灵公的庇护,但家族的凝聚力却空前强大。
然而,危机并未远离。
地底不时传来的轻微震动和若有若无的恐怖气息,提醒着他们那古老存在的威胁仍在。黑袍人和圣教更是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
这天夜里,青禾像往常一样为石猴针灸调理后,坐在枯萎的槐树下打坐调息。她心中为灵公的“逝去”感到难过,也对林家的未来充满担忧。
就在她心神沉浸之时,忽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亲切的感应,从地底深处传来,轻轻触动了她百草谷特有的、对草木生机极度敏感的灵觉!
那感应一闪即逝,微弱得如同幻觉,但却让青禾猛地睁开了眼睛,心脏狂跳!
“这是……灵公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几乎不存在……但那种纯粹的乙木本源感觉……不会错!”她又惊又疑,几乎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产生的错觉。
她立刻屏息凝神,将全部灵觉沉入大地,仔细感知。
然而,那感应再也没有出现。大地深处只有一片沉寂和残留的暴动后的混乱。
真的是错觉吗?青禾不敢确定,但一颗希望的种子却悄悄在她心中埋下。她决定暂时不告诉任何人,以免空欢喜一场,只是日后打坐时,更加留意地底的动静。
与此同时,在所有人都无法感知的大地极深处。
那一点微弱的翠绿灵光(李衡的核心灵种),正依偎在一股庞大、温和、散发着厚重土黄色光晕的能量旁边。
这土黄色能量,正是这片大地深处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地元母气,是比那暴躁的地煞之气更加古老、更加本源、也更加温和的力量。它如同一位慈祥的母亲,包容滋养着万物。
李衡最后的灵种在自爆灵脉后,本能地逃向了这片区域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地元母气并未排斥这外来的、同属大地体系的灵性,反而温和地包裹着它,滋养着它那受损严重、近乎熄灭的灵性。
在这里,没有邪气,没有纷争,只有无尽的温暖和宁静。
李衡的意识沉沦在深深的休眠中,如同冬眠的种子。他的灵念几乎完全消散,只剩下最核心的一点生命印记和与林家那份无形的族运羁绊还在顽强地闪烁着。
在地元母气的滋养下,这点生命印记正在极其缓慢地、肉眼根本无法察觉地修复、壮大。它吸收着地元母气的精华,将其转化为最精纯的乙木本源,小心翼翼地凝聚着自身。
这个过程缓慢得近乎永恒,需要海量的时间和能量。
但希望,己然悄悄萌芽。
远方的黑袍使者通过骨血法阵,隐约感知到老槐树彻底枯萎,灵公气息完全消失,终于放下了心。
“哼,总算彻底解决了那老木头。虽然圣种计划出了岔子,但能拔掉这根钉子,也算不亏。”他阴冷地笑着,“接下来,就该炮制那些该死的蝼蚁,和地底下那个不听话的‘邻居’了……”
他开始酝酿新的、更加恶毒的计划。
营地裡,夜巡的队员警惕地注视着黑暗的荒野。
林大巡视完营地,最后停留在枯萎的槐树下,默默站了许久,才叹息一声,转身回屋。
没有人看到,在他转身之后,那棵彻底枯萎、毫无生机的槐树根部,紧贴着地面的地方,一株纤细如丝、翠绿欲滴、散发着微弱莹光的新生嫩芽,悄无声息地、顽强地……破开了干裂的树皮,探出了头。
月华洒落,在那嫩芽的尖端,凝聚起一滴晶莹剔透的、蕴含着微弱却纯净生机的露珠。
夜风吹过,嫩芽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
涅槃,己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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