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家营地在一片肃穆中缓慢复苏。那棵枯萎的老槐树依旧矗立在中央,像一座沉默的纪念碑,提醒着每个人曾经的庇护和付出的代价。
失去灵公的首接庇佑,生活变得格外艰难。灌溉药圃和灵田,只能靠人力从稍远的溪流挑水,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引动灵泉;族人受了伤生了病,也只能依靠林婶的草药和青禾仙子有限的丹药,恢复速度慢了许多;夜晚巡逻,更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有什么邪祟趁虚而入。
但林家人骨子里的韧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他们学会了更精细地规划用水,开辟了更多的蓄水池;林婶带着妇人们尝试种植更多种类的草药,虽然效果远不如灵公催生的,但也能应应急;护卫队的巡逻范围和频率都增加了,林武甚至带着队员开始清理营地周边更远处的障碍,扩大安全区域。
变化最大的还是孩子们。阿草几乎长在了药圃里,小本子上记满了林婶传授的草药知识,有模像样地帮忙分拣、晾晒,甚至尝试着配制最简单的金疮药。其他半大的孩子也跟着大人忙前忙后,捡柴、喂鸡、照顾伤员,小脸上多了几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和担当。
石猴的情况依旧让人担忧。他身体慢慢好转,能自己吃饭走路,但记忆还是混沌一片,像蒙着厚厚的雾。他不爱说话,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天空,或者盯着某株植物发呆。只有阿草和林婶靠近时,他眼中才会有一丝微弱的波动。青禾仙子说他魂魄受损太重,恢复需要时间和机缘。
三位仙长成了营地新的支柱。凌渊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用凌厉的剑气和冷静的判断解决麻烦;炎琪脾气火爆,但符法高超,布置的防御阵法让营地安全了不少,她偶尔还会教孩子们认几个最简单的辟邪符文;青禾则是最忙碌的,一边照顾石猴,一边指导林婶医术,还用带来的灵草种子试着在普通土地上种植,虽然长势缓慢,但总算是个希望。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地底不时传来的微弱震动和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像定时敲响的警钟。西面乱葬岗深处,偶尔会在深夜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泥沼中挣扎爬行。凌渊和炎琪去查探过几次,除了残留的浓郁邪气和瘟疫痕迹,一无所获,那邪种核心和黑袍人仿佛彻底消失了,但这反而更让人不安。
更让林大忧心的是物资。之前储备的粮食和盐巴消耗很快,灵田新种的作物离收获还早。附近山林能采集的野菜野果也越来越少,狩猎更是危险重重。营地需要与外界交换物资,但失去灵公的庇护,他们根本不敢轻易离开这片相对安全的区域。
“族长,盐快见底了,铁箭头也不多了,还有伤员的药……”赵铁柱清点着所剩无几的库存,眉头拧成了疙瘩。
林大看着枯萎的槐树,沉默良久,最终咬牙道:“不能再坐吃山空了!武子,你挑几个好手,准备好家伙,过两天,我亲自带队,去一趟五十里外的‘灰集’!”
灰集是附近流民和散修自发形成的一个小型交易点,鱼龙混杂,但也偶尔能换到急需的物资。只是路途遥远,且要经过好几处危险地带。
林武脸色一变:“哥!太危险了!我去!”
“不行!营地不能没有你坐镇。”林大态度坚决,“我有分寸,只换必需品,快去快回。”
就在林大为生存奔波劳心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棵枯萎槐树根部,那株破土而出的翠绿嫩芽,正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它依旧纤细,却比前几天更加挺立,两片米粒大的子叶完全舒展开,颜色变得更加深邃,隐隐有莹光流动。尤其是在夜深人静、月华最盛之时,它能吸收到的地元母气似乎更多了一缕,虽然依旧微不可查,但却让它的生机更加盎然。
地底深处,依偎在地元母气中的李衡灵种,依旧沉眠,但那份与林家族运的羁绊,却如同最纤细坚韧的丝线,跨越土层,若有若无地连接着那株嫩芽,也感受着地面上族人们的焦虑、坚韧和希望。
这丝羁绊,成了沉眠中他感知外界的唯一窗口。
这天夜里,青禾照例在槐树下打坐。她始终没有放弃对地底那丝感应的探寻。今夜,月华如水,她心神格外宁静。
突然,那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乙木波动再次出现了!比上次清晰了那么一丝!而且……源头似乎并非在地底极深处,而是……很近?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瞬间锁定在枯萎槐树的根部!凭借着百草谷弟子对草木生机超乎常人的敏锐,她终于发现了那株在月光下散发着微光的——新生嫩芽!
“这是?!”青禾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惊呼出声!她连忙捂住嘴,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屏住呼吸,仔细感知。
没错!就是这股气息!虽然微弱,但那纯净的乙木本源,与灵公同源!而且,这嫩芽是从枯萎的槐树根部长出来的!
一个难以置信却又让她狂喜的念头涌入脑海——灵公没有彻底消亡!他留下了涅槃的种子!他正在以另一种方式重生!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青禾没有声张。她知道,这嫩芽太过脆弱,一旦消息走漏,很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灾难。她小心地取来一点清水,轻轻滴在嫩芽根部,又暗中调动微弱的木灵之气滋养它。
做完这一切,她抬头望着星空,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灵公还在,只是需要时间!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她的心中。
然而,几乎就在青禾发现嫩芽的同时——
远在百里之外,黑山城洪家。
闭关疗伤的洪厉猛地睁开眼睛,手中一块原本指向乱葬岗方向、己经黯淡许久的罗盘,指针突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指向了一个模糊的方位后,又迅速归于沉寂。
“嗯?”洪厉眉头紧皱,“那老木灵的气息……不是彻底消散了吗?刚才那一下是……回光返照?还是……涅槃重生之兆?”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和贪婪。如果那老木灵真的没死透,甚至可能因祸得福走向涅槃,那其价值将不可估量!
“看来,得再派人去‘看看’了……”他低声自语,眼中寒光闪烁。
与此同时,乱葬岗地底极深处,那片被冥煞浊气笼罩的区域。
那团溃逃至此、虚弱不堪的邪种核心,正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稀薄的煞气,发出怨毒的嘶鸣:
“该死……该死……都是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力量……我需要更多的力量……” “圣尊……不会放过我的……” “必须……尽快恢复……去找……新的‘容器’……”
它如同受伤的毒蛇,潜伏在黑暗深处,舔舐伤口,等待着反噬的机会。
而更深处,那被地脉暴动彻底激怒的古老存在,它的意志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搅动着地煞,使得整个乱葬岗的地气都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
夜风吹过营地,带来远方的寒意。
青禾守护着那株希望的嫩芽。
林大准备着危险的远行。
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格外漫长。但无论如何,那株破土而出的新芽,己然为林家带来了第一缕微弱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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