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茨菇塘裹得像块绿玉，水面浮着层圆叶，叶梗首首扎进泥里，顺着叶梗往下探，就能摸到埋在泥中的茨菇——像藏在水里的小马蹄，褐黄的皮裹着粉白的肉，捏着硬实却透着股水润。周奶奶扛着长柄小铲走在塘边，裤脚卷到膝盖，踩在浅水里：“皇子你看，找茨菇得看叶心，叶心绿得精神，底下的茨菇就壮！挖的时候要贴着泥面铲，别铲太深，不然会把茨菇切两半，漏了肉就不好炖了。”
三皇子蹲在塘边，伸手想捞叶梗，却被水面的薄冰凉得缩手：“水好凉！茨菇藏在泥里，会不会像泥鳅一样滑呀？”周奶奶笑着把他拉到身边，递过个小竹篮：“你帮着捡我挖上来的茨菇，别让它掉回水里——你看，这就挖着了！”说着一铲下去，泥里翻出三颗茨菇，褐黄的皮沾着湿泥，三皇子赶紧伸手接住，捧在手里：“好硬！像小石头！比毛豆荚沉多了！”
靖王走过来，接过周奶奶的小铲，试着在泥里探了探：“这茨菇得顺着根须找，”他一铲下去，又挖起几颗，递给我看，“你瞧这纹路，皮上的细纹越密，肉越粉，炖肉最香，比江南的芋头还吸味。”我接过颗茨菇，擦了擦泥，指尖触到褐黄的皮，粗糙却带着水的润，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土腥气，混着水生植物的清，比生红薯多了层灵秀。
挖了满满一篮茨菇，回到府里时，张大爷己经拎着块五花肉来了，还带着袋干香菇：“听闻你们挖了茨菇，俺这肉是刚从集上割的，肥瘦相间，炖茨菇就得用这肉，油香能渗进茨菇里；香菇泡软了加进去，鲜得能把舌头吞下去！”王师傅接过肉，笑着说：“张大爷这香菇可是点睛的，去年炖萝卜加了它，香了半条街，今儿炖茨菇正好。”
三皇子趴在灶边，看着周奶奶洗茨菇：“周奶奶，茨菇要削皮吗？我能帮忙刮皮吗？”周奶奶把茨菇放进温水里泡着：“泡软了好刮皮，你小手巧，等会儿帮着给香菇去根吧。”说着她拿起刮皮刀，轻轻削去茨菇的褐皮，露出粉白的肉，“这肉得切滚刀块，炖的时候能裹满肉汁，煮太烂就没嚼头了。”
灶上的铁锅先把五花肉切成块，焯水去血沫，再用冰糖炒出浅褐的糖色，肉块裹上糖色后，加姜片、葱段、老抽爆香，倒开水没过肉，放进泡软的香菇，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炖。炖到肉快烂时，把茨菇块放进去，继续炖半个时辰——茨菇渐渐吸满了肉香，粉白的肉变得油亮，汤面上飘着层浅黄的油花，香得满院都是。
三皇子先盛了块茨菇，吹了吹就放进嘴里，粉糯的肉里满是肉香，还带着香菇的鲜，他含着茨菇含糊道：“比芋头炖排骨还香！比红薯炖肉还粉！”接着又夹了块五花肉，咬了一口，油香不腻，他拍着手喊：“肉也好吃！比雪里蕻炒肉末还下饭！”
太皇太后坐在廊下，喝着茨菇炖肉汤，慢慢说：“这茨菇炖得好，粉而不烂，吸满了肉香，比宫里的炖肘子还多了层清润——秋日吃这个，暖身又不燥，舒服得很。”皇后也尝了口茨菇，点头道：“这法子得记下来，明年秋日还能做，再给各宫送些，尤其是喜欢吃炖菜的，肯定爱这味。”
张大爷坐在旁边，喝着汤笑着说：“明年春日，俺帮你们在茨菇塘边种些茭白，秋日一起收，茭白炒肉丝、炖排骨都好，跟茨菇凑一对，都是水里的鲜物，吃着更得劲！”三皇子一听，立马坐首身子：“种茭白！我要挖茭白！还要吃茭白炒肉丝！”
晚风带着茨菇炖肉的香和香菇的鲜，吹过院中的枫叶，飘向巷口的炒栗子摊。我嚼着粉糯的茨菇，喝着鲜美的肉汤，忽然觉得，京郊的秋实，就像这颗颗茨菇，藏在水里不显眼，却能炖出浓醇的暖、吸满肉的香，把秋日的烟火气，一点点揉进每一口热食里，让人踏实又满足——这大概就是秋日最动人的鲜，藏在寻常的水生作物里，满是生活的柔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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