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暖意，吹得院角的桃树落了满地花，粉白的花瓣飘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胭脂雪。枝头的桃花却还热闹，一簇簇挤着，嫩得能掐出水，风一吹就簌簌落，香得人心里发颤。小食铺门口新缠了绿藤，冒出点点新叶，和飘落的桃花混在一起，像幅活的画。
"小姐，您看这桃花！"春桃捧着个竹篮进来，里面是刚摘的桃花瓣，粉白的带着露水，"是张大爷家桃树上的，他说这花瓣最干净，做点心酿酒都香，特意给您摘了一篮。"
我拿起一瓣桃花，指尖沾着点粉，凑近闻了闻，清冽的香里带着点甜。"就做桃花酥。"我眼睛一亮，"用烫面做酥皮，起酥更松脆；内馅拌上桃花酱——花瓣用白糖腌了，混着豆沙，甜得带着点幽芳；最后在酥饼上刷层蛋液，撒点桃花碎，烤出来像朵刚开的桃花，配新酿的桃花酒正好。"
说干就干。桃花瓣用盐水洗干净，沥干水分，一层花瓣一层白糖腌在瓷罐里，压实封好，这是桃花酱的底子；烫面揉得软硬适中，分成油皮和油酥，反复折叠擀开，才能烤出层层酥脆的口感；豆沙里拌上刚腌好的桃花酱，甜香混着花香，引得春桃首咽口水："小姐，这馅还没包呢，我就闻着醉了！"
刚把酥饼捏成桃花形状，靖王就来了。他穿着件浅粉色的绸衫——这是我前几着他换的，说配暮春的桃花正好，手里拿着支刚折的桃枝，上面还缀着两朵花，见我在捏酥饼，眉峰微挑："又在折腾花花草草？这酥饼捏得倒像真桃花。"
"那是自然。"我举起一个刚捏好的生坯给他看，边缘捏出五片花瓣，中间用拇指按出花芯，"您尝尝这馅？加了新鲜桃花，比去年的腊梅酥多了点娇俏。"
他接过一小块馅，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豆沙的绵密混着桃花的清香，在舌尖散开，眼里的笑意像化开的蜜糖："确实娇俏，像你。"
我红着脸拍开他的手，却把桃枝插在他衣襟上："戴着好看，像画里的人。"
他低笑，也不摘，就穿着粉衫、别着桃花，站在灶台边看我烤酥饼。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棂落在他身上，粉白的花瓣落在他发间，竟一点不显得女气，反倒添了几分温润。"我帮你撒桃花碎？"他拿起晒干的桃花瓣，碾成碎末。
"小心些，别撒太多，抢了酥饼的香。"我叮嘱道，把刷好蛋液的酥饼摆进烤盘。
他的指尖沾着点桃花粉，撒在酥饼上时格外轻柔，像在给花瓣拂去灰尘。"前几日去小食铺，听周奶奶说你教她做春笋汤了？"他突然开口，嘴角带着笑意，"周奶奶说，你教她往汤里加两片火腿，鲜得她孙子多吃了两碗饭。"
"就是随口说的。"我脸颊发烫，想起周奶奶总念叨孙子不爱吃饭，"火腿提鲜，春笋解腻，配着正好。"
"你呀，总把这些巧思教给别人。"他放下桃花碎，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就不怕小食铺的招牌被比下去？"
"比下去才好呢。"我笑着说，"大家都学会了，日子才能过得有滋有味。再说，街坊们来这儿，吃的不光是点心，是这份热乎气儿。"
他看着我，眼里的温柔像暮春的阳光，暖得人心里发颤。
桃花酥烤好了，金黄的酥皮层层分明，上面的桃花碎粉白相间，像真的桃花落在饼上，咬一口簌簌掉渣，桃花酱的甜混着豆沙的绵，尾调带着点酥皮的黄油香，引得王厨头都忍不住多吃了两块："小姐这手艺，真是神了！这桃花酥，送进宫里都够格！"
正说着，那个背着书包的小丫头跑进来，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她娘做的桃花香囊："阿姨，娘说这香囊能驱虫，给您和殿下挂在房里。"香囊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桃花，针脚却密密实实的。
我笑着接过香囊，给她装了两个桃花酥："拿回去给你娘尝尝，刚出炉的。"
小丫头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了，书包上的桃花香囊在风里晃，像只粉白的蝴蝶。
傍晚关店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粉紫色，飘落的桃花被镀上层金，香得人醉。我和靖王坐在桃树下，分食最后一块桃花酥，配着新酿的桃花酒——用桃花瓣和米酒泡的，清冽的甜里带着点酒香，暖得人微醺。
"明天酿桃花酒？"我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多泡几坛，埋在桃树下，明年此时开封，配着新做的桃花酥，肯定美。"
"好。"他笑着点头，伸手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我让下人去买最好的米酒，再找个瓷坛，刻上咱们的名字。"
晚风带着桃花的香，吹落的花瓣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像撒了把粉。我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的酒香混着桃花的甜，突然觉得，这暮春的暖，就藏在这一块酥饼里，藏在街坊们的香囊里，藏在他始终不变的陪伴里。
枝头的桃花还在落，像下着场永远不会停的花雪。我知道，春天快过去了，但没关系，明年桃花还会开，我们还会一起做桃花酥、酿桃花酒，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得像这桃花一样，甜得恰到好处，香得回味无穷。
嗯，等夏天来了，就去荷塘摘莲蓬，做莲子羹，配着冰镇的酸梅汤，肯定清爽得很。
这样想着，手里的桃花酥，又添了几分绵长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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