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管小厨房的第一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春桃帮我梳了个利落的单螺髻，换上一身半新不旧的湖蓝色襦裙——这是我能找到的最不惹眼又不失体面的衣裳。站在镜前看了看，倒有了几分干练的样子。
"小姐，咱们真要去管那些厨子？"春桃还是有点担心，"我听说厨房的王厨头最是固执，府里老人了，怕是不服您......"
我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厨子这行当，认的是手艺，不是资历。他要是不服，我就露两手让他瞧瞧。"
上辈子在米其林后厨，什么样的老油条没见过？对付他们，靠的不是摆架子，是真本事。
走到小厨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叮叮当当的声响，夹杂着说话声。推开门进去，七八双眼睛"唰"地一下全落在我身上，有好奇，有怀疑，还有几分不屑。
靠门边站着个胖乎乎的老头，穿着浆洗得发白的厨子服，手里拄着个长柄勺，正是春桃说的王厨头。他上下打量我几眼，撇了撇嘴，没说话，那态度明摆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姐，懂什么厨房事？
我也不恼，径首走到灶台前的空地，清了清嗓子："各位师傅，我是苏清沅，从今天起，由我来管这小厨房。"
没人应声。几个年轻厨子低下头偷偷笑，王厨头干脆转过身，假装整理灶台上的调料。
气氛有点尴尬。春桃急得攥紧了帕子，我却笑了笑，拿起案上的面粉袋子："听说王厨头最擅长做面食？"
王厨头这才转过身，鼻孔里哼了一声："略懂皮毛。"
"那正好。"我挽起袖子，"今早我想做道'翡翠白玉汤'，正缺个揉面的好手，不知王厨头肯不肯帮个忙？"
"翡翠白玉汤？"王厨头愣了一下，"那是什么汤？老奴活了大半辈子，从没听过。"
不光是他，其他厨子也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我心里暗笑，这道菜是我上辈子改良的胡辣汤，换了个雅致的名字罢了。"是用菠菜汁和面，做些薄如纸的面片，再配上菌菇、豆腐和骨汤，鲜得很。"
王厨头显然被勾起了兴趣，又拉不下脸，梗着脖子道："揉面可以，要是做出来不好吃......"
"若是不好吃，我这管事就不当了。"我干脆地接话。
这话一出，王厨头倒没话说了，拿起面粉袋子："来就来，老奴倒要瞧瞧，这翡翠白玉汤到底有多鲜。"
我让春桃取来新鲜菠菜，洗净榨汁，和进面粉里。王厨头果然有一手，面团在他手里转了几圈，就变得光滑筋道，擀出来的面片薄得能透光，还带着菠菜的翠绿色，真像一块块翡翠。
我这边也没闲着，起锅烧骨汤，加入泡发的香菇、木耳、虾仁，又切了些嫩豆腐丁，煮开后调味，最后下入翡翠面片，撒上胡椒粉和葱花。
瞬间，厨房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鲜香，带着点微辣，勾得人首咽口水。
"好了。"我盛出一碗，递给王厨头，"您先尝尝。"
王厨头看着碗里翠绿的面片，奶白的骨汤，飘着鲜红的虾仁和嫩黄的葱花，眼睛亮了亮，接过勺子舀了一口。
"嘶——"他吸了口汤，眼睛瞪得溜圆，"这汤......鲜！辣得也正好，不冲！"
他又夹起一片翡翠面片，入口即化，带着菠菜的清香，忍不住连连点头："好！好！这手艺，绝了！"
其他厨子见王厨头都赞不绝口，也纷纷围上来要尝。我让春桃多盛了几碗，大家吃得热火朝天，刚才的抵触情绪早没了。
"苏小姐，您这手艺，真是没的说！"一个年轻厨子抹了抹嘴，满脸佩服，"比御膳房的师傅做得还香！"
王厨头放下碗，红着脸对我拱手："苏小姐，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您这管事，老奴认了！"
我赶紧扶起他："王厨头客气了，以后还得靠您多帮衬。"
这下，小厨房的气氛彻底活络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这汤的做法，我也不藏私，一一告诉他们，还指点了几个调味的小窍门。
正说得热闹，张管事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苏小姐！不好了！"
我心里一紧："怎么了？"
"太医刚来看过，说殿下受了风寒，胃口不好，想吃点清淡的，又得有滋味的......"张管事急得满头汗，"这可怎么办？清淡的怕没滋味，有滋味的又怕油腻......"
我想了想，靖王常年在北疆打仗，想必脾胃不太好，风寒初愈，确实得吃点温润又开胃的。
"张管事别急。"我安抚道，Ann正在减肥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知道做什么了，半个时辰就好。"
张管事将信将疑："真的？"
"您放心。"
等张管事走了，我立刻动手。取来新鲜的山药，去皮蒸熟，碾成泥，加入少量面粉和牛奶，揉成面团，做成一个个小巧的丸子，上锅蒸熟。
这是山药奶丸，温润养胃，还有奶香，吃着清爽。
又取来鸡胸肉，剁成茸，加入葱姜水、蛋清和淀粉，做成肉羹，再加入切好的笋丝、香菇丝，勾上薄芡，撒上香菜末。这道鸡丝羹鲜嫩爽口，最适合开胃。
还特意做了道凉拌木耳，用陈醋和香油调的味，酸脆解腻。
半个时辰后，三道菜端出来，山药奶丸雪白雪白的，鸡丝羹清亮剔透，凉拌木耳黑中带绿，看着就清爽。
我亲自端去书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闷闷的，听着就难受。
推门进去，见靖王靠在软榻上，脸色果然不太好，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眉头紧锁着，像是很不舒服。
"殿下，臣女给您做了点吃食。"我把托盘放在桌上，轻声道。
他抬眼看向我，眼神有些疲惫："什么东西？"
"山药奶丸，鸡丝羹，还有凉拌木耳。"我一样样指给他看，"太医说您受了风寒，这几样清淡不油腻，还能开胃。"
他看着那碗山药奶丸，没动："没放糖？"
"放了点蜂蜜，不腻。"我解释道，"山药能养胃，牛奶补气血，对您身子好。"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端过来。"
我赶紧把碗递给他。他拿起勺子，舀了一个奶丸放进嘴里，慢慢嚼着。大概是奶香味很柔和，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了些。
"还行。"他低声道，又舀了一个。
我又把鸡丝羹端给他："尝尝这个？"
他接过去，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亮："这羹......很鲜。"
"加了点笋丝提鲜，没放太多调料。"
他没再说话，慢慢喝着羹，又吃了几个奶丸，最后连那碗凉拌木耳也吃了小半。
一碗羹下肚，他的脸色似乎好看了些，咳嗽也少了。
"你倒像是懂些医理。"他放下碗，看着我。
"不懂医理。"我赶紧道，"只是以前在侯府，见府里老人风寒初愈，都爱吃些山药和鸡丝，就记下了。"
其实是上辈子看的养生节目，没想到在这儿派上了用场。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在侯府，日子过得很仔细。"
我低下头，没接话。那些小心翼翼的日子，不提也罢。
他也没再追问，只是道："这几样做得不错，以后......常做。"
"是。"
他又咳嗽了几声，我看着有点不忍，轻声道："殿下要是还咳嗽，臣女可以给您做道川贝炖雪梨，润肺止咳的。"
他抬眼看向我，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
我心里松了口气，转身想去厨房，又被他叫住了。
"苏清沅。"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不是"你"，也不是"苏小姐"，而是连名带姓，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回过头："殿下？"
他看着我，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些："以后......多盯着点我的饮食。"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多盯着点他的饮食？
这意思是......让我专门照顾他的吃食？
看着他苍白却依旧俊朗的脸，还有那难得柔和的眼神，我突然觉得，这靖王府的日子，好像不止有美食，还有点别的什么，在悄悄发芽。
"是。"我低下头，掩住脸上的热意，"臣女遵命。"
转身走出书房，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暖暖的。我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忍不住笑了。
看来，这小厨房管事的活儿，还挺有"前途"的。
至少，能让那位冷面王爷，在生病的时候，多吃几口饭。
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抓住他的胃"？
我哼着小曲往厨房走，心里盘算着，晚上的川贝炖雪梨，得选最甜的梨才行。
毕竟，照顾病人这种事，我也是很拿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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