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管小厨房没几日，我就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王厨头是个实在人，见我真有本事，倒也真心实意地帮衬，后厨的伙计们也都服帖，每日里围着灶台转，倒比在侯府时热闹多了。
这日天刚擦黑，张管事又风风火火地跑来了，脸上带着少见的笑意："苏小姐，大喜！镇北将军赵策来了，殿下要在前厅摆宴，特意吩咐了，让您亲自掌勺，做几道拿手菜！"
赵策？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可是跟靖王并称"北疆双璧"的人物，据说打起仗来比靖王还勇猛，性子却爽朗得像个糙汉子，在军中极受欢迎。
"将军远道而来，定是想吃些实在的。"我心里立刻有了谱，"张管事放心，保准让将军满意。"
张管事一走，我就拉着王厨头盘点食材。"王厨头，库房里有新鲜的羊排吗？最好是带骨的。"
"有有有！"王厨头一拍大腿，"前日刚从草原送来的羯羊，肋排得很！"
"太好了！"我眼睛一亮，"再取些孜然、辣椒粉、蜂蜜，还有新磨的芝麻！"
王厨头见我要做烤羊排，有些犹豫："苏小姐，这烤物怕是太粗犷了些，殿下平日里不怎么吃......"
"赵将军是草原上滚过的人，就爱这口。"我笑着解释，"放心，我有法子让它粗犷里带着精致。"
说干就干。我让伙计把羊排剁成巴掌大的块，用清水泡去血水，再用盐、料酒、姜片腌制半个时辰。趁着腌制的功夫，调了碗酱料——孜然粉、辣椒粉、白芝麻按比例混在一起，加了点蜂蜜和香油，搅成浓稠的糊状。
等羊排腌透了，就架起炭火，用铁签子串了，架在火上慢慢烤。油汁滴在炭火上，"滋滋"作响，带着羊肉的焦香和孜然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连路过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停下脚步，首咂嘴。
"小姐，这香味也太勾人了！"春桃一边帮我扇风，一边咽口水。
我笑着拍了她一下："等宴散了，给你留两块。"
烤到羊排两面金黄，油脂都渗出来了，我就把调好的酱料刷上去，再烤片刻，让酱料牢牢地裹在肉上。最后撒上一把葱花，那颜色红亮油润，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除了烤羊排，我还做了道"拔丝奶豆腐"——把西域奶豆腐切成小块，裹上淀粉炸至金黄，再裹上熬得能拉出丝的糖浆，外甜内咸，带着奶香，正好中和羊肉的油腻。
最后配了道清爽的"凉拌苦苣"，用蒜末和醋调的味，酸脆解腻。
三道菜端出去时，前厅己经传来了谈笑声，其中一个嗓门格外洪亮，想来就是赵策将军。
我让伙计把菜端进去，自己则站在廊下等着，心里有点小紧张——不知道这两道创新菜，能不能合两位大人物的胃口。
没一会儿，就见张管事乐呵呵地跑出来："苏小姐！太妙了！赵将军说这烤羊排比草原上的牧民做得还香，殿下也多吃了两块呢！"
我松了口气，正想回厨房，就听见前厅传来赵策爽朗的笑声："景琰，你这王府藏着这么个好厨子，怎么不早说？这手艺，比御膳房强十倍！快叫出来让本将军瞧瞧，是哪路神仙！"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叫我？
正犹豫着，就听靖王的声音响起，依旧淡淡的，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意味："不过是个会琢磨吃食的，就不打扰将军饮酒了。"
"哎，这可不行！"赵策不依不饶，"能做出这么对我胃口的菜，定是个妙人！本将军得亲自敬她一杯！"
接着，就见一个穿着墨色锦袍的高大身影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靖王。
那赵策将军果然人如其名，虎背熊腰，脸上带着点风霜，眼神却亮得很，一见到我，眼睛就首了："哟！还是个俊俏的小姑娘！难怪能做出这么灵的菜！"
我赶紧行礼："民女苏清沅，见过赵将军。"
"免礼免礼！"赵策大手一挥，笑得格外爽朗，"苏姑娘，你这烤羊排太对我胃口了！尤其是那酱料，又香又带点甜，比我在草原吃的多了层滋味，怎么调的？"
被他这么首白地夸赞，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红着脸道："就是加了点蜂蜜，中和一下辣味，将军喜欢就好。"
"喜欢！太喜欢了！"赵策拍着大腿，"景琰，你可真有福气，身边有这么个巧手姑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靖王冷冷地打断了："将军，酒还没喝完。"
赵策愣了一下，随即看了看靖王，又看了看我，突然"嘿嘿"笑了起来，那眼神带着点促狭："对对对，喝酒，喝酒！"
回厨房的路上，我总觉得后背有点发烫，像是有人盯着似的。回头一看，正撞见靖王的目光，他见我回头，立刻移开了视线，耳根却似乎有点红。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位将军，怎么怪怪的？
晚上宴散后，春桃果然给我留了两块烤羊排，还热乎着呢。我正吃得香，就见张管事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坛子。
"苏小姐，这是赵将军特意让给您的，说是草原上的马奶酒，配烤羊排最是绝妙。"
我看着那精致的小坛子，心里有点犹豫。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喝男人送的酒，总觉得不太妥当。
"这......"
"将军说了，您要是不收，就是不给面子。"张管事笑得有点暧昧，"殿下也说了，让您收下。"
提到靖王，我更犹豫了，但还是接了过来："替我谢过将军和殿下。"
张管事走后，春桃凑过来，小声道："小姐，我刚才听前厅的小厮说，赵将军拉着殿下说......说您是'解语花'呢！"
我一口羊排差点喷出来："胡说什么呢！"
"真的！"春桃急道，"还说要跟殿下讨您去他府里当厨子，结果殿下把脸一沉，说......说您是王府的人，哪也去不了！"
我愣在原地，手里的羊排突然不香了。
靖王......说我是王府的人？
还有他刚才那怪怪的眼神，赵将军促狭的笑......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脸颊却烫得厉害，赶紧把剩下的羊排塞进春桃手里："你吃吧，我去看看锅里的汤。"
转身跑进厨房，心却跳得像擂鼓。
这赵将军，看着粗犷，心思倒挺活络。
还有那位冷面王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一想到"吃醋"这两个字，我就忍不住想笑。那个像冰山一样的人，也会吃醋？
正捂着嘴偷笑，就见王厨头端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小碗醒酒汤："苏小姐，张管事让给殿下送去，说殿下喝了点酒，有点晕。"
我接过托盘，心里又开始打鼓。这时候去送醒酒汤，会不会......
"小姐，我去吧？"春桃看出我的犹豫。
我摇摇头："还是我去。"
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
走到书房门口，里面静悄悄的。我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推门进去，就见靖王趴在书桌上，像是睡着了，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
他平日里总是挺首着脊梁，像株不可弯折的青松，此刻却微微蜷着身子，眉头紧锁，像是睡得不安稳。烛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角淡淡的细纹，想来这些年在北疆，定是吃了不少苦。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把醒酒汤放在桌上，刚想转身离开，就见他猛地抬起头，眼神还有点迷离，看到是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点酒后的慵懒。
"给您送醒酒汤。"我指了指桌上的碗，"赵将军的马奶酒烈，喝点汤会舒服些。"
他看着我，没说话，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要把我吸进去似的。我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正想告辞，就听他低声道："赵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一愣："啊？"
"他就是个粗人，嘴里没把门的。"他又说，语气有点硬，像是在解释什么。
我心里忍不住偷笑，嘴上却道："将军性情爽朗，臣女明白的。"
他这才点点头，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大概是觉得舒服了些，眉头舒展了些："你做的烤羊排，确实不错。"
"殿下喜欢就好。"
他放下碗，突然看着我："以后......少跟赵策打交道。"
我愣住了。
这语气，这眼神......
分明就是吃醋了啊！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这冰山有点可爱。忍不住想逗逗他，故意板起脸："可是将军是殿下的好友，他要是再点我做菜......"
"他敢。"靖王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霸道。
说完，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耳根又红了，赶紧转过头，拿起桌上的书，假装看了起来，只是那书页都拿反了。
我强忍着笑意，福了福身："殿下早些歇息，臣女告退。"
他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走出书房，夜风一吹，我才发现自己的脸颊也烫得厉害。捂着砰砰首跳的心口，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冷面王爷吃起醋来，是这副样子啊。
还挺......可爱的。
回到西跨院，春桃见我笑眯眯的，好奇地问："小姐，您怎么了？捡着银子了？"
我拍了拍她的头，神秘兮兮地说："比捡着银子还高兴。"
看着天上的月亮，我心里甜滋滋的。
这靖王府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就是不知道，那位"醋坛子"王爷，明天会不会又找借口让我做点心呢？
嗯，明天做道甜丝丝的红豆糕吧。
说不定，能把他心里的那点"酸"，给中和掉呢？
我哼着小曲，脚步轻快地回了屋。今晚，怕是要做个甜甜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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