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带着点爽利，吹得院角的桂树枝桠轻晃，细碎的黄花藏在叶间，风一吹就簌簌落，捡起来闻闻，甜润的香里裹着点清苦——这是初秋独有的味道，鲜得像刚剥壳的菱角，让人心里透亮。小食铺的竹帘被风掀得翻飞，街坊们坐在棚下，摇着蒲扇说："这秋老虎还没退，得吃口脆嫩的压一压。"
"小姐，您看这秋葵！"春桃挎着个竹篮进来，篮子里的秋葵碧绿水嫩，顶尖带着点浅红，像抹了胭脂，"是拉车的汉子从城外菜农那买的，说这'羊角豆'刚上市，嫩得能掐出汁，炒蛋最鲜，特意给您留的，比去年的还水灵！"
我拿起一根秋葵，指尖划过细密的绒毛，蹭得痒痒的，凑近闻闻，清冽的气息里带着点草木的腥，是初秋独有的鲜活。"就做秋葵炒蛋！"我眼睛一亮，"秋葵去蒂，切滚刀块——得斜着切，截面的星星纹才好看；开水里焯十秒，加滴香油保绿，捞出来过凉水，脆得能弹牙；鸡蛋打散加少许盐，热锅凉油炒成碎块，盛出来备用；另起锅爆香蒜末，下秋葵翻炒两下，倒进鸡蛋，加半勺生抽，大火翻匀就出锅，秋葵的脆混着鸡蛋的香，鲜得能让人多扒两碗饭，配着新蒸的白米饭吃，初秋里爽得能压下余暑。"
说干就干。秋葵焯水时得盯着表，过了就软塌，欠了就有涩味，捞出来过凉水，碧得像块翡翠，切开来的截面果然像星星，春桃举着一块笑："这菜长得真俊，像姑娘家戴的花钿。"鸡蛋炒得蓬松，金黄的碎块堆在盘里，像堆小太阳；蒜末爆香时，厨房里顿时漫开股辛香，混着秋葵的清，勾得人首咽口水。
刚把秋葵倒进炒锅，靖王就掀帘进来。他穿着件深青色的锦袍，外面罩着件薄毛衫，手里拿着串刚摘的鲜枣，红得像玛瑙，沾着晨露。"张大爷说你要做秋葵，"他把枣放在桌上，笑着看我翻炒，"这菜今年上市早，比去年甜脆些。"
"是啊，"我举起一筷子炒好的秋葵鸡蛋给他看，碧绿的星星混着金黄的蛋碎，像幅小画，"您尝尝？脆得弹牙，鸡蛋炒得嫩，比去年的凉拌秋葵多了点烟火气。"
他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秋葵的脆混着鸡蛋的香，在舌尖散开，蒜末的辛香裹着点鲜，竟格外爽口，眼里带着笑意："比御膳房的做法清爽，倒更合这初秋的味。要帮忙吗？剥蒜吧，你总说我剥的蒜够碎。"
"好啊！"我递过一瓣蒜，"得捣成泥才香，爆锅时一炸，魂都香出来了。"
他拿起蒜臼，捣蒜的动作比去年利落多了，蒜瓣在臼里渐渐变成泥，辛香混着厨房的烟火气，漫得满室都是。阳光透过竹帘落在他手上，他捣蒜时眉头微蹙，像在琢磨什么难题，我偷偷看他，见他袖口沾了点秋葵的绿，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掉，指尖刚碰到布料，他就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我心尖发颤。
"前几日小丫头来送绣活，"他慢悠悠地把蒜泥倒进锅里，声音混着窗外的落叶声，"说她娘的小摊添了秋葵拌木耳，学着你教的法子加了点醋，街坊都说比别家的爽口，攒了钱给孩子买了本《论语》。"
我心里一暖。那妇人总说"念书能出息"，如今能给孩子添新书，想必是觉得日子更有奔头了。"秋葵拌木耳确实清爽，加醋解腻，热天里吃着舒坦，该越来越好的。"
"是你肯把这鲜活的法子教给她，"他看着锅里的秋葵渐渐裹上蛋香，"换了旁人，早把这'时令鲜'藏着掖着了。"
正说着，李婆婆挎着篮子进来了，里面是些刚腌的辣椒，红得发亮："给你搭饭吃，"她笑着把篮子放在桌上，"这秋葵鸡蛋鲜，配点辣的更开胃。我那小孙子闻着香味，在门口扒着门框看呢！"
我笑着接过辣椒，给她装了一小盘秋葵炒蛋："婆婆快趁热吃，刚出锅的还带着锅气。"
李婆婆夹了一筷子，眯着眼嚼着，秋葵的脆混着鸡蛋的香，辣得她首吸气却笑："这菜鲜得哟！比城里酒楼的山珍还合口，配饭正好！"
小食铺的秋葵炒蛋端出去，刚摆上桌就被街坊们分了。拉车的汉子买了一大盘，说要带回家给婆娘孩子当晚饭，"让他们也尝尝这初秋的鲜"；周奶奶的孙子捧着碗，边吃边说："奶奶，这菜里的星星真好吃！"
傍晚关店时，夕阳把天染成了橘红，风里飘着桂花的甜香。我和靖王坐在棚下，分食最后一盘炒蛋，配着新蒸的米饭——蛋的香、秋葵的脆、饭的绵，在舌尖缠成一团鲜。
"明天做菱角烧肉吧？"我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新摘的菱角去壳，和五花肉一起炖，菱角吸了肉香，肉沾了菱角的清，糯得能下饭，配着玉米饼子正好。"
"好。"他笑着点头，伸手擦掉我嘴角的蛋渣，"我让汉子去荷塘多摘些菱角，老的烧肉，嫩的给你当零嘴。"
晚风带着桂花香，吹得竹帘沙沙响。我靠在他肩上，手里还捏着半颗鲜枣，甜得像蜜，混着炒蛋的香，心里透亮得像初秋的天。这初秋的鲜，不止在秋葵里，在蛋香中，更在身边这人的眼里，在街坊们的笑里，在这一年年、一天天，用烟火气炒出来的暖里。
嗯，等菱角摘够了，就留些嫩的煮着吃，剥壳时像剥珍珠，配着新沏的茶，定是极妙的滋味。
这样想着，嘴里的鲜，又添了几分绵长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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