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英国人交锋的紧张感逐渐褪去，基地内部的生活仍在积分制的齿轮下按部就班地运转。很快，一件更具象、更切身的事情牵动了几乎所有成员的心——第一批依靠积分兑换的“奖励”，终于实物化了。
在张工的后勤组规划下，位于基地相对中心、靠近水源和食堂的一片区域，被划为了“住宅区”。第一批建成的，不是大通铺，而是二十间独立的、带简易木门的小棚屋。每间屋面积不过五六平米，西面是夯土墙（掺了草筋增加强度），顶上盖着防水油布和茅草，地面做了简单的硬化处理。极其简陋，但关键在于——它拥有**一扇可以关上的门**，意味着**私人空间**。
这在集体生活了数月、毫无隐私可言的人群中，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积分排行榜早己公示。排名最前列的，无一例外是技术骨干（齐振邦、刘大勇、孙德胜等）、管理层（林浩、赵刚、张工等，但他们主动表示暂不参与第一批分配）、以及少数极其卖力的劳动模范（如王强因多次超额完成任务和“积极表现”积分飙升）。
分配日当天，气氛热烈又微妙。张工拿着名单，大声念着名字和对应的房号。被念到名字的人，脸上瞬间绽放出光彩，在众人羡慕、嫉妒、复杂的目光中，快步走向那属于自己的小小空间。
王强几乎是跳着跑过去的。他分到的是第七号棚屋。他用颤抖的手推开那扇简陋的木门，尽管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股泥土和干草的味道，但他却激动得眼眶发红。“娘的…总算有个自己的窝了！”他喃喃自语，己经在盘算着用积分再换点什么东西来装饰一下。
刘大勇则显得实际得多。他进去转了一圈，敲了敲墙壁，看了看屋顶，满意地点点头：“嗯，比睡大通铺强多了，晚上画图总算没人打呼噜吵了。”他更看重的是有一个不被打扰的工作环境。
也有一些技术员，拿到钥匙后，矜持地对周围恭喜的人点点头，但关上门后，也忍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谁不渴望一个能独自喘息、存放一点点私人物品的角落呢？
李大柱看着王强兴奋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积分牌上那不上不下的数字，狠狠啐了一口：“呸！小人得志！”他心里极度不平衡，觉得自己每天累死累活挖矿修路，流的汗不比王强少，凭什么他就因为会拍马屁、举报别人就能先住上单间？但这种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
更多的人，则是聚在一起，指着那些小屋议论纷纷。
“瞧见没，那就是积分高的好处！”
“啥时候咱也能混上一间啊…”
“唉，下个月拼了命也要多挣点积分！”
“拼啥啊，人家技术员动动脑子就拿高分，咱们流血流汗也赶不上…”
羡慕、嫉妒、渴望、不甘、算计…种种情绪在人群中弥漫。积分制所带来的阶层分化，第一次以如此首观、如此物质化的形式，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它既是强大的激励，也在悄然撕裂着最初那种“同舟共济”的集体氛围。
张工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他对身边的助手说：“记录一下大家的反应。下一批五十间棚屋的建造要立刻提上日程，标准可以稍微降低一点，加快建造速度。另外，规划一下，下一步要考虑按家庭为单位分配了，还有公共厨房、卫生设施…这居住问题，长远看，比打仗还麻烦！”
物质激励的效果显著，但由此带来的社会结构变迁和潜在矛盾，也如同埋下的种子，悄然生根。那个能关上的木门，隔开的不仅仅是一个空间，也可能是一颗颗曾经紧靠在一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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