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食堂的气氛，这几天明显有点压抑。
打饭的队伍排得老长，可每个人碗里的东西却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以前好歹是稠稠的红薯粥，现在勺子一搅，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多，实在的红薯块少了。那点咸菜更是金贵得跟肉丝似的，得在碗底捞半天。
“妈的，又是这清汤寡水！干活干得前胸贴后背，就给吃这玩意儿？喂鸡呢？”一个刚下工的铁匠学徒把碗顿在桌子上，溅出几点汤水，满脸的不痛快。
旁边的人唉声叹气：“知足吧，听说仓库里的米麦见底了！红薯倒是还有，可那玩意儿吃多了烧心放屁，顶不住啊！”
“张工他们不是让人拼命开荒种红薯玉米了吗？”
“种地不要时间啊！远水解不了近渴！眼看这么多张嘴…”
李大柱闷头喝着几乎能数清米粒的稀粥，没吭声。他胃口大，这点东西下肚，跟没吃一样，肚子里咕咕叫，下午还得去船厂扛木头，想想都腿软。他瞅了眼旁边桌，那几个技术员和新提拔的“干事”碗里好像稍微稠那么一点点。王强那小子，正唾沫横飞地跟人吹嘘他以后怎么管理移民，碗里的红薯块明显比别人的大。
“看啥呢柱哥？”王强注意到他的目光，嘿嘿一笑，压低声，“兄弟我现在好歹也算个小管事的了，后勤的老刘多少给点面子。要不…我一会儿再去给你添半勺？”
李大柱脸一黑，扭过头：“用不着！老子积分还没扣光呢！”他心里憋屈，知道王强这是显摆，但也确实反映了现实——积分高的，总能想方设法弄到多点吃的，这世道，到哪都一样。
指挥部里，气氛更凝重。张工面前摊着库存清单，眉头拧成了死疙瘩。
“粮食最多还能支撑半个月，就这还是按最低配给算的。”他声音沙哑，“新开垦的地，红薯藤还没爬满畦呢，玉米更是刚抽穗。下一波移民眼看就要到，这…”
齐振邦叹了口气：“光靠红薯玉米也不行，营养跟不上，人没力气。咱们带来的麦种，试种的那几茬都蔫了吧唧的，这鬼地方的气候水土，跟咱们老家不一样！”
林浩揉着太阳穴，看着清单上刺眼的数字。工业建设刚有点起色，移民计划刚刚展开，难道要被最基本的吃饭问题卡住脖子？他沉声道：“开源节流。节流，配给制再收紧一级，优先保障船厂、矿场和高强度体力劳动岗位。开源…除了加快垦荒，组织更多的人手，出去找！打猎、捕鱼、采集一切能入口的东西！”
命令一下，基地能抽出手的人几乎都动起来了。
打猎队进了更深的林子，但收获寥寥。澳洲这地方的动物都邪门，跑的跳的飞快，要不就是长得奇形怪状不知道能不能吃，大型野兽更不是几条破枪能轻易搞定的。
捕鱼队倒是天天往红河口跑，但工具简陋，只有几条破网和自制的鱼叉，捞上来的多是些小鱼小虾，塞牙缝都不够。
李大柱也被临时抽调，跟着一支采集队往南边海岸线走，带队的是农学组的老吴和一个叫陈雪的化工组姑娘。老吴是看看有没有啥能吃的野生作物，陈雪则惦记着找找有没有啥能用的化工原料。
南边的海岸多是嶙峋的礁石，浪头拍上来，白沫飞溅。众人分散开，低着头在礁石缝和沙滩上寻觅。
“这有个啥？硬邦邦的！”一个队员从浅水里捞起一个巴掌大、灰不溜秋还带着苔藓的硬壳东西。
老吴接过来，眯着眼看了看，又用石头砸开，里面露出白生生的肉。“哟！牡蛎！好东西啊！这玩意儿能吃！鲜着呢！”他像是发现了宝贝，连忙招呼大家，“找找！礁石上肯定还有！还有那种贴着石头长的藤壶，也能吃！”
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涌到礁石区，七手八脚地抠撬起来。虽然费劲，但时不时就有人欢呼一声，收获一块肥美的肉。
李大柱力气大，专挑那些长得牢固的大个儿下手，撬得满手是口子也不在乎，很快就收集了一小堆。
陈雪对吃的兴趣不大，她在水坑边和沙滩上翻找着，突然“咦”了一声。她发现一些礁石水洼里，长着大片大片紫褐色、滑溜溜的海藻，随着海水荡漾。她记得在哪本杂书上看过，有些海藻是可以吃的，而且富含某种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捞起一些，闻了闻，有一股浓郁的海腥味。她尝试着掐了一点嫩叶放进嘴里嚼了嚼，咸、涩，但之后似乎有点淡淡的鲜味。
“吴老师！您来看看这个！”她喊道。
老吴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又尝了尝，不太确定：“像是…紫菜？又有点像裙带菜…澳洲这地方物种怪，不好说。但看样子没毒，不少海边的人都吃这个。可以试试！”
另一边，几个队员在沙滩上发现了一种埋藏在沙下的块茎植物，挖出来一看，外形疙疙瘩瘩，像个巨大的芋头。
“这啥玩意儿？能吃吗？”有人怀疑。
老吴赶过来，切开一看，里面是白色的，渗出些粘液。他也不敢确定，但根据经验，这类块茎很多都是可以食用的。“记下位置，挖几个带回去！先喂给抓来的兔子试试，没毒的话，又是好东西！这产量看着不小！”
这一天，采集队收获颇丰。虽然牡蛎撬得手指头疼，海藻吃得嘴里发涩，那疑似芋头的玩意儿还得等着做毒性测试，但一种绝处逢生的喜悦洋溢在每个人脸上。回去的路上，大家抬着沉甸甸的箩筐，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晚上食堂，破天荒地飘出了一股久违的、带着海鲜味的香气。虽然每人只能分到一小碗掺杂了海藻和碎牡蛎肉的糊糊，以及几块蒸熟的、口感粗糙但确实能填肚子的“澳洲芋头”，但所有人都吃得格外香甜。
李大柱呼噜噜喝完最后一口糊糊，咂咂嘴，意犹未尽：“娘的，这玩意儿虽然腥了点，但好歹是口肉啊！要是能天天吃上就好了。”
王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柱哥，听说没？陈雪姑娘说，那海藻晒干了磨成粉，好像还能当什么…味精？对，味精！以后做饭撒一点，鲜掉眉毛！”
林浩看着食堂里暂时缓解了饥饿、脸上有了点笑意的众人，心里却一点不敢放松。海产和野生的块茎，只能救急，无法作为稳定的主食来源。开辟更多农田，找到适合澳洲水土的高产主粮，才是根本。
他走到农学组的窝棚，老吴正对着那几株蔫头耷脑的麦苗发愁。
“还是不行？”林浩问。
老吴摇摇头：“水土不服啊…种子可能也有问题。得找到更适合这里的作物才行。”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薄雾。这顿靠海和运气得来的饱饭，能吃多久？下一次危机，又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林浩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黑暗，心中盘算着下一次“星火”招募，是不是该优先考虑农业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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