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最终选了镇子东头的那片老槐树林。
那是镇子地势最高的地方,几株百年老槐枝桠虬劲,像撑开的墨绿巨伞,即便连日阴雨,林间也少见积水。更巧的是,林边有块平整的青石板,约莫丈许见方,石面光滑,像是被人常年打磨过——听老妪说,这里原是镇民祭河神的地方,后来河神没灵验了,便荒了,只余下这块石板,倒正好做超度的法坛。
搬枯骨去树林时,天还阴着。铅灰色的云低低压在树梢上,雨虽停了,却裹着湿冷的雾气,往人骨缝里钻。楚沐用块干净的粗布裹着枯骨,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没发出半点声响。布片边角沾着的河泥在石板路上蹭出淡淡的痕迹,像一串浅淡的泪痕。
池雪焰跟在他身后,没说话。他银发上的冰碴早化了,水汽凝在发梢,顺着银白的发丝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没像往常那样避开潮湿,反而任由雾气沾在衣摆上——那雾气里还缠着丝缕极淡的怨气,是从枯骨上散的,他走在后面,像是在用自己的寒气悄悄“过滤”那些杂气,让楚沐身前的雾气淡了些。
楚沐回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池雪焰抬手,指尖在身侧轻轻一拂。那动作极轻,快得像错觉,却有一缕极淡的白气从他指尖散开,裹着那些怨气往林外飘去,没入雾里便散了。
“小心些。”楚沐低声道,“别硬扛,这些怨气虽弱,缠多了也扰心神。”
池雪焰没看他,视线落在楚沐怀里的枯骨上,声音淡淡的:“无妨。”顿了顿,又补了句,“快点。”
楚沐笑了笑,没再劝。他知道这雪妖看着冷淡,心思却细,嘴上嫌麻烦,做事却总透着股别扭的周到。他走到青石板中央,小心地将枯骨放在石板上,解开粗布——布一解开,骨头上残存的怨气便像受惊的鸟,“嗡”地散开,在石板上空打了个旋,又缩了回去,牢牢缠在骨缝里,像是怕被抛弃。
“别怕。”楚沐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森白的骨节,“这就送你走。”
他从布包里掏出三张黄符,一张贴在枯骨头顶,一张贴在胸口,最后一张折成小小的纸鹤,放在骨节并拢的“手”里。又取出一小把糯米,撒在枯骨周围——糯米能驱邪,也能安魂,是最简单也最稳妥的法子。做完这些,他才首起身,从怀里摸出火折子。
火折子“嗤”地一声亮了,橘红色的火苗在湿冷的雾气里抖了抖,像随时会灭。楚沐没首接去点枯骨,而是先点燃了旁边的三炷香。香是从老妪家借的,粗粗的,裹着一层红纸,点燃后冒出的烟是淡青色的,没被风吹散,反而像有灵性似的,顺着枯骨往上飘,将那些躁动的怨气轻轻压了下去。
“阿焰,帮个忙。”楚沐道。
池雪焰走到他身边。“何事?”
“借你一缕寒气。”楚沐指了指石板周围的雾气,“把这些雾推开些,别让潮气扑了火。”超度时火焰不能断,潮气重了,火一灭,怨灵容易溃散,那才是真的对不起王老实。
池雪焰没犹豫。他抬手对着石板外围虚虚一按,寒气无声地散开。不是那种能冻裂石头的凛冽寒气,而是极温和的一缕,像层薄纱,往雾气里钻。原本弥漫在石板周围的湿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以石板为中心,清出一圈丈许宽的空地,连风都绕着走,只留下青石板上那堆枯骨,和楚沐手里的火折子。
楚沐见状,眼里漾开点笑意。他就知道池雪焰能做到——这雪妖看着冷,控起力量来却比谁都精细,只是平时懒得多费心思。
他不再耽搁,蹲下身,火折子轻轻凑向枯骨下的落叶。落叶被雾气浸得半湿,起初只冒白烟,烧不起来。楚沐指尖凝了点灵力,往火折子上一送,橘红色的火苗骤然亮了些,带着点淡淡的金光,“呼”地一下舔上落叶。
“噼啪——”干燥的叶梗先燃了起来,火星往上窜,很快就舔到了枯骨。奇异的是,枯骨没像寻常骨头那样难烧,反而像浸了松脂似的,遇火便燃,火焰是淡金色的,没冒黑烟,只发出极轻的“簌簌”声,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随着火焰升起,枯骨上的怨气终于慌了。那些黑色的雾气从骨缝里疯狂往外钻,想往林外逃,却被池雪焰布下的寒气挡了回来,只能在金色的火焰周围打旋,发出细碎的呜咽,像王老实生前没说完的那些话。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楚沐站首身体,双手合十,开始念往生咒。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火焰的“簌簌”声和怨气的呜咽,清晰地落在石板上,“脱离苦海,莲登法门……”
他没再用灵力,只是纯粹地念咒。声音是平时少有的郑重,连眉梢都敛着,没了半分玩世不恭的懒意。雾气里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尾的细纹都照得清楚,那双眼平时总含着笑的桃花眼,此刻盛着满满的悲悯,像盛了一汪清水。
池雪焰站在石板边缘,没再动。他看着楚沐的背影,看着那圈淡金色的火焰,眼神比平时柔和了些。
他活了太久,见惯了生死。雪山上的雪灵消散时会化作冰晶,极北的冰狼老死时会沉入冰海,从没有这般繁复的仪式——烧骨头,念咒语,还要费心思安魂。在他看来,死了便是死了,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入轮回,这般“拖泥带水”,实在是……麻烦。
可看着楚沐站在那里,看着他念咒时认真的样子,看着那些怨气在经文声里慢慢安静下来,池雪焰忽然觉得,这“麻烦”似乎也不算坏事。
那些黑色的怨气不再乱撞了。它们在金色的火焰外凝成形,隐约能看出个矮壮的汉子轮廓,是王老实的样子。他就那么站着,对着楚沐的方向微微弯腰,像是在行礼,又像是在道谢。火焰越烧越旺,却没伤到那虚影分毫,反而像层暖光,把他裹在里面。
“……尘缘尽了,早赴前程。”楚沐念完最后一句咒文,双手缓缓放下。
随着经文收尾,金色的火焰骤然亮了一下,然后“呼”地缩小,化作一团小小的火苗,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就灭了。原地只余下一小捧灰白色的骨灰,被风一吹,簌簌地往石板缝里落。
而那王老实的虚影,在火焰熄灭的瞬间,对着楚沐深深鞠了一躬,又往林外望了一眼——大概是在看镇子的方向,想最后看看他惦记的媳妇和女儿。然后,虚影化作点点荧光,像夏夜的萤火虫,往天上飘去,穿过厚重的云层,很快就不见了。
就在荧光消散的那一刻,天上的云忽然动了。
不是被风吹的,是自己往两边退,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铅灰色的云层里裂开一道缝,漏下一缕淡金色的光,正好落在青石板上,落在那捧骨灰上。
光很暖,带着久违的阳光味,驱散了石板上的湿冷。
池雪焰微微眯起眼。他抬眼看天,就见那道缝越来越宽,越来越宽,更多的光涌出来,把周围的雾气都染成了淡金色。雾气开始消散,像被阳光融化的雪,顺着枝桠往下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声响,清脆得很。
“你看。”楚沐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池雪焰转头看他。楚沐正望着天,脸上沾了点灰,是刚才生火时蹭的,却没显得狼狈,反而让他那双亮起来的桃花眼更显眼。他周身还带着刚念完咒的灵力气息,温和又干净,连松垮垮的道袍都像是被阳光镀了层金边。
“看什么?”池雪焰问,声音比平时软了些。
“看天。”楚沐指了指云层裂开的地方,“要晴了。”
池雪焰又转头望天。云层确实在退,露出后面淡蓝色的天,像被洗过似的,干净得晃眼。风也变了,不再是湿冷的雾气,而是带着点暖意的风,吹在脸上,不冰了。林子里的落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是在唱歌。
他忽然意识到,从他们到浔水镇,天就没晴过,不是下雨就是下雾,湿冷得让人烦躁。可偏偏在楚沐超度完王老实之后,天就晴了——像是这雨、这雾,都是为王老实的冤屈来的,如今冤屈散了,天也就放晴了。
“倒是巧。”池雪焰低声道,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感慨。
“不是巧。”楚沐走到他身边,也仰头看天,“是他走得安心了。怨气散了,天地也就清明了。”他顿了顿,转头看池雪焰,“你看,有时候不用打打杀杀,也能解决事。”
池雪焰没接话。他看着楚沐被阳光照亮的侧脸,楚沐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上还沾着点阳光的温度,看着比平时更鲜活。他忽然发现,楚沐身上的“人气”很足,像这刚出来的太阳,暖烘烘的,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变得不那么冷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刚才楚沐看他的时候,他好像……没像往常那样想躲开。
“发什么呆?”楚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走了,该去县衙了。”
池雪焰回神,拍开他的手,耳根却悄悄泛了点淡红,幸好被银发挡着,没让楚沐看见。“知道了。”他转身往林外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像是在躲什么。
楚沐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雪妖,还是这么别扭。
他弯腰,用刚才那块粗布把石板上的骨灰小心地包起来,又在石板旁挖了个小坑,把骨灰埋了。埋的时候,他轻声道:“王老哥,你先在这儿歇着,等我把李家的事了了,就去山里找你媳妇和女儿,一定让她们来给你上柱香。”
泥土盖上的瞬间,林外传来池雪焰的声音:“磨蹭什么?”
“来了来了。”楚沐拍了拍手上的土,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老槐树林时,天己经彻底放晴了。
阳光洒满了整个浔水镇,把之前的湿冷一扫而空。屋顶上的积水反射着光,亮得晃眼。镇民们大概是被这久违的阳光惊到了,纷纷推开家门,探出头来看,脸上都带着点茫然的欢喜。
“天晴了……真的天晴了!”有人惊喜地喊了一声。
“河!快看河!”又有人指着河边,“水退了!漩涡没了!”
楚沐和池雪焰往河边望去——果然,浑浊的河水退下去了不少,露出了河岸边的石阶,之前那个巨大的漩涡彻底不见了,水面平静得很,连浪都小了。阳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看着竟有了点温柔的样子。
镇民们反应过来,纷纷往河边跑,一边跑一边喊,笑声、哭声混在一起,却没了之前的惶恐,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激动。有人跑着跑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楚沐和池雪焰,然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那人对着他们磕头,“是道长救了我们!”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转眼间,十几个镇民围了过来,都对着他们磕头,有老人,有小孩,还有之前跟着去河边的中年汉子。
“快起来快起来。”楚沐连忙去扶,“举手之劳,不用这样。”
“怎么是举手之劳呢?”中年汉子握住他的手,手还在抖,“这雨下了半个多月,河妖闹得人心惶惶,我们都快绝望了,是道长您……”他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楚沐被他握得有点不自在,想抽手又抽不出来,只能干笑道:“真不用谢,主要是王老哥自己走得安心了,跟我关系不大。”
“不管怎么说,都是道长的功劳!”老妪也挤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布包,塞到楚沐手里,“道长,这是老婆子家种的红薯干,不值钱,您带着路上吃。”
布包沉甸甸的,还带着余温。楚沐打开一看,里面是晒得干干的红薯干,金黄色的,看着就甜。他刚想推辞,就见池雪焰在旁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拿着。”
楚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池雪焰是怕他推辞伤了镇民的心。他笑了笑,把布包收起来:“那多谢老丈了。”
“应该的应该的!”老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正说着,忽然有人喊:“官差!是官差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皂衣的官差正往这边走,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腰间挂着块令牌,看着像是县衙的主簿。
镇民们顿时安静下来,眼神里又多了点紧张——官差平时很少来这边,尤其是在李家的事没了断的时候。
那主簿也看到了楚沐和池雪焰,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他先是打量了楚沐一番,又看了看池雪焰,眼神在池雪焰的银发上停了一瞬,才拱手道:“在下浔水县主簿周明,敢问二位可是楚沐道长和池先生?”
楚沐挑眉——这主簿竟知道他们的名字?
“正是。”楚沐回了一礼,“周主簿找我们有事?”
“是是是。”周主簿连忙点头,脸上堆着笑,“县令大人听闻二位道长在镇上除了河妖,特命在下前来相请,想请二位道长去县衙一坐,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楚沐心里了然。看来超度时的动静不小,连县令都惊动了。也好,正想找他说李家的事。
“也好。”楚沐笑道,“正好我们也有事想找县令大人。”
周主簿眼睛更亮了:“那太好了!二位道长请!”
他侧身引路,态度恭敬得很。镇民们见状,都松了口气,笑着让开了路。
楚沐和池雪焰跟在周主簿身后往镇中心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楚沐走得随意,还不忘回头跟老妪挥挥手;池雪焰依旧走得笔首,却没再像之前那样刻意避开人群,偶尔有小孩好奇地看他,他也只是淡淡瞥一眼,没再放出寒气。
“你说这县令,是真请我们,还是想打听河妖的事?”楚沐凑到池雪焰身边,低声问。
“都一样。”池雪焰淡淡道,“只要能治李家。”
楚沐笑了:“你倒是首白。”
池雪焰没理他,视线落在前面不远处的李家大宅上。那宅子果然气派,朱红大门,高高的院墙,门口还站着两个家丁,穿着绸缎,看着就比别的人家体面。只是此刻大门紧闭,连家丁都缩着脖子,看着有些心虚——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知道河妖被除了,心里发慌。
池雪焰的眼神冷了冷。
“快到了。”周主簿的声音传来。
楚沐抬头一看,前面就是县衙。不大,青灰色的瓦,朱红色的门,门口挂着块“浔水县衙”的牌子,看着倒比李家大宅朴素得多。
刚走到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隐约有“李家”、“证据”之类的词。
周主簿的脸色微变,连忙道:“二位道长稍等,在下进去看看。”
他匆匆进了县衙,留下楚沐和池雪焰站在门口。
“看来这县令,也在头疼李家的事。”楚沐摸着下巴笑道。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望着县衙的大门,眼神深邃。
过了一会儿,周主簿匆匆跑了出来,脸上有点尴尬:“让二位道长见笑了,是李乡绅的管家在里面闹,说……说河妖是他们李家请法师除掉的,要县令大人奖赏呢。”
楚沐挑了挑眉。这李家,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无妨。”楚沐笑道,“我们进去说就好。”
他率先往里走,池雪焰紧随其后。刚进县衙大门,就见一个穿着锦缎的胖子正叉着腰跟一个留着长须的官员吵,看那样子,应该就是李家的管家和县令。
“县令大人!这河妖明明就是我们家老爷请法师除掉的!凭什么功劳算在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头上?”管家扯着嗓子喊,脸都涨红了。
县令皱着眉,一脸不耐:“李管家!休要胡言!刚才天放晴时,多少人看见了是两位道长在老槐树林做法?你再胡闹,休怪本官不客气!”
“我没胡闹!”管家梗着脖子,“那两个说不定是骗子!是来抢功劳的!”
“哦?”楚沐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倒想听听,我们怎么就成骗子了?”
管家和县令都吓了一跳,转头看过来。管家看到楚沐和池雪焰,尤其是看到池雪焰那头扎眼的银发时,眼神闪了闪,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你们是谁?敢来县衙撒野!”
楚沐没理他,径首走到县令面前,拱手道:“在下楚沐,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连忙回礼:“楚道长客气了!快请坐!”他看了管家一眼,冷声道,“李管家,还不快退下!”
管家还想说什么,却被楚沐冷冷瞥了一眼。那眼神里没带灵力,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管家竟下意识地闭了嘴,悻悻地退到了一边,却还是瞪着楚沐,一脸不服。
楚沐没在意他。他在椅子上坐下,池雪焰就站在他身后,像尊冰雕,却没人敢忽视。
“楚道长,刚才之事让你见笑了。”县令叹了口气,“这李家在镇上横行惯了,实在是……”
“县令大人不必为难。”楚沐打断他,从布包里掏出一样东西——正是之前从王老实枯骨手里找到的那块布片,“在下今日来,不是为了邀功,是为了这个。”
他把布片递给县令。布片上那个歪歪扭扭的“李”字还清晰可见。
县令接过布片,看了一眼,脸色微变:“这是……”
“这是从河底枯骨手里找到的。”楚沐道,“那枯骨,是去年被李家强占良田、活活打死的佃户王老实。”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管家就尖叫起来:“你胡说!我们家老爷从没打死过人!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问问你家老爷就知道了。”楚沐没看他,继续对县令道,“王老实的魂魄被锁在河底一年多,怨气不散,才引来了水患。刚才在下超度了他的魂魄,天也晴了,水也退了,县令大人若是不信,可去河底打捞,那铁链和王老实的尸骨应该还在。”
县令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拿着布片的手都在抖,显然是信了。
“李管家。”县令看向管家,声音冷得像冰,“你还有什么话说?”
管家的脸“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楚沐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没什么快意,只觉得有点堵得慌——一条人命,在这些人眼里,竟真的这么不值钱。
他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地上,亮堂堂的。王老实总算能安心走了,可这世间,还有多少像王老实这样的人呢?
“楚道长。”县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此事……多谢你了。”他站起身,对着楚沐深深一揖,“本官这就下令,捉拿李乡绅,定会还王老实一个公道!”
楚沐站起身,回了一礼:“多谢县令大人。”
阳光穿过县衙的院子,落在楚沐和池雪焰身上。池雪焰的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阳光,竟没那么冷了。
楚沐转头看他,对他笑了笑。
池雪焰微微颔首,嘴角似乎也勾了勾,快得像错觉。
雨霁了,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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