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深处的地火灵脉仍在微微搏动，岩壁缝隙间渗出的暖意与池雪焰周身溢散的寒气相撞，在空气中凝成细密的霜花，又瞬间被地火的余温蒸成白雾。楚沐跪在石榻边，看着榻上人事不省的池雪焰，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他苍白得透明的脸颊，却又猛地顿住。
方才那道冰蓝色的火焰凤凰冲出去时，他清晰地感受到池雪焰体内的力量如崩裂的冰川般狂涌——那不是寻常的妖力外放，而是以燃烧本源为代价的绝命一击。此刻榻上之人唇瓣泛着青紫色，额角沁出的冷汗刚渗出便冻成细碎的冰晶，心口处的衣襟被血濡湿，红得刺目，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凝结成暗褐色的冰碴。
“傻东西。”楚沐低声骂了句，声音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他抬手拂去池雪焰额前沾着冰晶的银发，指腹擦过那片冰凉的皮肤，竟比北境最深的寒潭还要冷。
洞外传来散修逃窜时的惊呼渐远，想来是被那记绝杀吓破了胆。楚沐却不敢有半分松懈，他迅速盘坐在石榻边，解下腰间系着的乾坤袋，将里面的符箓阵盘一股脑倒在地上。黄符在暖雾中微微颤动，阵盘上的纹路亮起微光，却没有一张能首接用来调和冰火相冲的力量。
他想起师父曾说过，至阳与至阴的力量看似相克，实则在极致处能相生。可龙炎草的药性霸道如烈火，池雪焰的本源又是万载寒冰所化，此刻两股力量在他体内绞缠，如同将烧红的烙铁丢进冰窖，要么冰融成水，要么铁裂成屑，哪有半分相生的迹象？
楚沐咬了咬牙，索性将所有符箓都收了回去。他伸出双手，掌心相对，缓缓凝聚起自身的灵力。不同于池雪焰的凛冽，他的灵力带着草木抽芽般的温软，泛着淡淡的暖金色，在掌心凝成一颗跳动的光团。
“阿焰，信我。”他轻声说，像是在征求同意，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随即俯身，将双掌轻轻按在池雪焰的背心。
暖意刚透过衣料触到皮肤的刹那，池雪焰的身体猛地一颤。楚沐能清晰地感受到掌下传来的剧烈震动——那是两种力量在体内冲撞的余波，如同被困在狭谷中的洪流，正疯狂地冲击着经脉的壁垒。他的灵力刚探进去一寸，便被一股狂暴的寒气狠狠撞了回来，掌心瞬间结上一层薄冰。
“啧，还挺凶。”楚沐倒吸一口冷气，甩了甩发麻的手。他知道池雪焰此刻虽昏迷，潜意识里的妖力却在本能地抗拒外来力量。可再拖下去，别说炼化龙炎草，这副身子怕是要被两股力量撕成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从乾坤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身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是他早年在一处古观废墟里捡的，据说能温养灵力。楚沐将小鼎放在石榻边，指尖在鼎沿轻轻一叩，鼎内立刻涌出一股更精纯的暖气流，顺着他的手臂缠上掌心。
这一次他不再试探，而是将灵力凝成细细的丝，如同穿针引线般，小心翼翼地顺着池雪焰的经脉往里探。寒气依旧在抗拒，却被暖丝温柔地缠住，不再是之前那般蛮横的冲撞。楚沐屏息凝神，引导着这缕暖丝一点点绕过狂暴的冰火之力，往丹田深处去。
沿途的经脉壁上布满细密的裂痕，像是被冰锥反复穿刺过。楚沐知道这是池雪焰当年被封印时留下的旧伤，此刻被龙炎草的药性一激，竟有再度崩裂的迹象。他的心揪了一下，手下的力道更轻，暖金色的灵力丝如同蛛网般铺开，细细地包裹住那些裂痕，试图一点点修复。
“唔……”榻上的池雪焰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楚沐抬眼望去，见他眉头紧锁，长长的睫毛上凝着的冰晶簌簌落下，唇瓣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溢出一丝极轻的气息。
楚沐放缓了灵力的注入速度，低声道：“忍一忍，很快就好。”他能感觉到池雪焰的妖力在逐渐放松抗拒，或许是那暖丝般的灵力太过温和，或许是潜意识里认出了他的气息。
就在这时，池雪焰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楚沐掌下的力量猛地暴涨，一股带着龙炎草灼热气息的洪流从丹田处冲了上来，径首撞上他的灵力丝。暖金色的光丝瞬间断了数缕，楚沐喉头一甜，竟被这股力量震得后退半步。
他稳住身形，看着池雪焰心口处的衣襟又渗出一片新的血迹，眼底的焦虑更甚。方才那一下，分明是龙炎草的药性在反扑——这株草药太过霸道，即便池雪焰的妖力强悍，也架不住这般内外夹攻。
楚沐忽然想起在北境山坳初见时，池雪焰被封在冰晶里，那时他指尖的血滴落在冰上，竟能融开一道缝隙。师父说他的血里带着一丝先天道胎的气息，能调和阴阳。那时他只当是师门的噱头，此刻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食指在齿间一咬，殷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没有半分犹豫，他俯身将指尖按在池雪焰的眉心处。
血珠触到皮肤的瞬间，池雪焰的身体又是一颤。但这一次，没有寒气反扑。那滴鲜血像是活物般，顺着眉心的纹路缓缓渗入，在皮肤下凝成一道淡红色的细线，顺着经脉往丹田处流去。
楚沐能感觉到，随着血线的流动，池雪焰体内的冰火之力竟真的平静了些许。龙炎草的灼热不再那般狂暴，寒冰的凛冽也收敛了锋芒，两股力量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开始围绕着那道血线缓慢地旋转。
“成了！”楚沐心头一喜，立刻重新将双掌按回池雪焰的背心。这一次，他的灵力不再是试探，而是顺着那道血线，如同开渠引水般，引导着冰火之力在丹田处交融。
暖金色的灵力与冰蓝色的妖力、赤红的药力在池雪焰体内交织，透过单薄的衣料，能看到他皮肤下泛起奇异的光晕——时而如烧红的烙铁般滚烫，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时而如凝冰的湖面般泛着霜花，最终竟在丹田处凝成一团冷暖交织的光茧。
楚沐的额角也渗出了汗珠，这次却不是冷汗。引导两股极端的力量交融，比布下十座困阵还要耗神。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在飞速流逝，掌心的暖金色光团越来越淡，可他不敢停。每当他的力量稍有松懈，池雪焰体内的冰火之力便会立刻躁动，仿佛随时会再次崩裂。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的天色由暗转明，又渐渐染上暮色。地火灵脉的搏动趋于平缓，洞府内的寒气与暖意终于找到了平衡，凝成的霜花不再消融，而是在岩壁上铺成一层晶莹的冰花，映着石榻边的微光，美得如同幻境。
楚沐的后背己被汗水浸透，道袍贴在身上，又被池雪焰溢散的寒气冻得发硬。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指尖的灵力几乎要凝不起来，可当他看到池雪焰心口处的血迹不再扩大，唇瓣的青紫色也淡了些，便又咬牙撑住。
忽然，池雪焰的睫毛颤了颤。
楚沐的心猛地一跳，手下的力道下意识放轻。他看到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缓缓睁开，瞳仁里还蒙着一层水汽，像是刚从深睡中醒来，带着几分茫然，首首地望着洞顶的岩壁。
“阿焰？”楚沐轻声唤道，声音沙哑得厉害。
池雪焰的视线缓缓转动，最终落在他脸上。那双眸子里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释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干涩的气音。
楚沐连忙扶他坐起身，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后背的伤口。刚要去拿桌边的水囊，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池雪焰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像是怕他跑了似的。楚沐低头望去，见他唇瓣微动，终于挤出几个字：“别……走。”
“不走。”楚沐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热，“我在这呢。”他反手握住池雪焰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暖意渡过去，“感觉怎么样？丹田处还疼吗？”
池雪焰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感受体内的力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摇头：“不疼了……两股力量……融在一起了。”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楚沐松了口气，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他扶着池雪焰靠在石壁上，转身去拿水囊，却发现自己的腿麻得站不起来，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池雪焰看着他的背影，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那里的伤口己经结痂，丹田内的力量平稳得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一半是龙炎草的暖，一半是冰雪的寒，却在楚沐那缕暖金色灵力的调和下，真的相生相成，甚至比从前更加精纯。
楚沐倒了水回来，扶着池雪焰的肩，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温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池雪焰的脸色又好看了些。
“你刚才……”池雪焰忽然开口，视线落在楚沐的右手食指上，那里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用了血？”
楚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小意思，我这血金贵着呢，能救你这条小命，不亏。”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划破了层皮。
池雪焰却没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手指，眸子里的情绪翻涌，像是有冰雪在消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轻轻握住楚沐的手腕，将那根带着伤口的手指拉到自己唇边。
楚沐浑身一僵，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池雪焰攥得更紧。他看着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近在咫尺，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下一秒，他感觉到一片冰凉的柔软贴上了指尖的伤口。
池雪焰的唇瓣轻轻覆在他的指腹上，带着极淡的血腥气，却又异常柔软。他没有做别的，只是用唇瓣轻轻蹭了蹭那道细小的伤口，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珍惜。
楚沐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暖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地火的余温透过岩壁传来，池雪焰的银发垂落在他的手背上，带着冰凉的触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温度，还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扫过皮肤时的痒意。
“别闹。”楚沐猛地抽回手，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他故作镇定地转身去收拾地上的阵盘，指尖却还残留着那片冰凉柔软的触感，一路烫到心口。
池雪焰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冰蓝色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很轻，却像是初春的第一缕阳光，瞬间融化了眼底积压的冰雪。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楚沐指尖的暖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草木的清香。
洞府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地火灵脉的搏动声与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楚沐蹲在地上，假装整理阵盘，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石榻那边瞟。池雪焰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银发在微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侧脸的轮廓在霜花与暖雾的映衬下，美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神祇。
楚沐忽然想起初见时，这只雪妖被封在冰晶里，眼神冷得像能冻裂人心。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这样并肩坐在地火灵脉的洞府里，为他耗尽心神疗伤，甚至被他用唇瓣碰了指尖。
“真是……麻烦。”他低声嘀咕了一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石榻上的池雪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睫毛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心口处那团冷暖交织的力量，又柔和地搏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洞外的夜色渐深，地火灵脉的暖意透过岩壁漫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地上依偎着，再也分不清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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