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红色的血珠从楚沐唇角滚落，砸在滚烫的魔窟地砖上，瞬间蒸腾成一缕带着铁锈味的白气。池雪焰抱着他下坠的身体，指尖刚触到那片温热的濡湿，心脏就像被极北最冷的冰棱狠狠刺穿——楚沐的道袍下，衣料早己被血浸透，连带着他的指尖都沾染上黏腻的暖意，那温度却比塞外的寒风更让他心惊。
“楚沐？”他试探着轻唤，声音竟有些发颤。怀里的人没有回应，眼帘紧闭，长长的睫毛上甚至凝着一丝血雾凝结的冰晶，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池雪焰慌忙将灵力探入他体内，却只触到一片狼藉——经脉断裂的地方如同被狂风撕碎的蛛网，原本流转自如的灵力散乱成无数碎片，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着钻心的痛意。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黑袍人惊骇欲绝的尖叫。
池雪焰猛地回头，只见那枚被楚沐强行压缩成拳头大小的黑色魔胎珠子，正悬浮在黑袍人头顶三尺处。珠子表面的黑雾剧烈翻涌，像是被激怒的蛇群，无数细小的黑色触须从珠体内探出，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黑袍人的气息疯狂缠绕而上。
“不——！主人！这不是约定好的！”黑袍人挥舞着手臂，试图挣脱，可那些触须却像最坚韧的蛛网，一旦沾染上血肉就迅速渗透。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黑，血管凸起如墨色的蚯蚓，顺着脖颈往脸上蔓延。
池雪焰瞳孔骤缩。他认得这种气息——与当年封印他的阵法中残留的魔息如出一辙，只是更加狂暴，更加贪婪。这魔胎根本不是需要“祭祀”的容器，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黑袍人从始至终都只是它选中的养料。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黑袍人的肩胛骨处突然炸开一个血洞，一根带着倒刺的骨刺穿破皮肤，黑袍与血肉粘连成墨色的鳞甲，原本还算正常的躯体以扭曲的姿态膨胀、畸变。他的头颅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一半还维持着人类的轮廓，另一半却裂开成数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每一根触须顶端都长着闪烁着幽光的复眼。
“嗬……嗬嗬……”
魔物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涎水混合着黑色的血液从裂开的口器中滴落，砸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它失去了所有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欲，巨大的翅膀状骨膜从背后展开，带起一阵腥风，将周围的魔窟石柱撞得粉碎。
池雪焰下意识将楚沐抱得更紧，身体微微后倾。他能感觉到这头魔物的力量远超刚才的黑袍人——魔胎的能量在反噬中彻底爆发，又融合了黑袍人的血肉和魔功，此刻的破坏力几乎能与他全盛时期的三成相抗衡。
更麻烦的是，这魔物似乎对楚沐体内残留的灵力波动格外敏感。它歪着畸形的头颅，数只复眼锁定了池雪焰怀里的人，口器中发出兴奋的“咔咔”声，猛地扑了过来！
池雪焰眼神一厉，左手抱紧楚沐，右手凝聚起冰焰。冰蓝色的火焰在他掌心跳跃，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可就在他准备出手时，怀里的楚沐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别……硬拼……”
楚沐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视线模糊中，他看到池雪焰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成实质，而那魔物的利爪己经近在咫尺。他知道池雪焰的性子，看似冷漠，实则偏执，此刻自己重伤，这头魔物又来势汹汹，他必然会不顾一切死战。
可他不能让池雪焰冒险。魔胎能量诡异，池雪焰刚炼化龙炎草，体内冰火之力本就尚未完全融合，若是强行爆发，恐怕会重蹈覆辙。
“走……”楚沐用尽全力，指尖在池雪焰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往……东边……”
东边是魔窟的另一个出口，刚才他布防时特意留了后手。池雪焰愣了一下，看着楚沐苍白却坚定的眼神，心中那股不顾一切的暴戾忽然就被抚平了。他深吸一口气，将冰焰收回掌心，转而凝聚出一道冰墙挡在身前。
“咔嚓！”
魔物的利爪拍在冰墙上，坚硬的冰层瞬间龟裂，寒气与魔气碰撞，激起漫天冰雾。池雪焰借着这片刻的缓冲，抱着楚沐转身就往东边疾掠。他的速度极快，银发在身后拖出一道银色的残影，黑袍被劲风猎猎扬起，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人，不让他受到丝毫颠簸。
魔物被激怒了，嘶吼着追了上来。它的速度比池雪焰慢不了多少，巨大的骨翅每一次扇动，都有无数黑色的魔针射向他们。池雪焰不得不分心应对，时而凝聚冰盾，时而冰封地面制造障碍，可这样一来，速度便慢了下来。
“阿焰……”楚沐靠在池雪焰怀里，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逐渐紊乱。他知道池雪焰在硬撑，便强撑着从储物袋里摸出一张符纸，“用……这个……”
那是一张瞬移符，是他之前特意炼制的保命之物，能瞬间移动到百里之外。池雪焰接过符纸，指尖刚要注入灵力，却猛地顿住了——瞬移符需要精准定位，而此刻魔窟内魔气紊乱，根本无法锁定安全的坐标。若是强行使用，万一落入空间乱流，后果不堪设想。
“没用。”池雪焰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他从未觉得如此无力，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却因为要保护一个人，连放手一战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是魔窟的出口，外面是呼啸的黑风暴。池雪焰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可就在他即将冲出出口的瞬间，身后的魔物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魔窟开始剧烈晃动，顶部的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
“小心！”楚沐提醒道。
池雪焰反应极快，将楚沐护在身下，用后背硬扛住落下的碎石。尖锐的石块划破他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死死抱着怀里的人，借着碎石落下的冲击力，猛地冲出了魔窟。
刚一出魔窟，一股狂风就迎面袭来。黑风暴比之前更加狂暴，黄沙如刀，打在脸上生疼。能见度不足三尺，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魔物的嘶吼在风暴中回荡，如同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池雪焰落地的瞬间，立刻布下一道冰墙将两人与风暴隔绝开来。他低头查看楚沐的状况，发现他因为颠簸，脸色更加苍白，唇角又溢出了一丝血。池雪焰的心揪紧了，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梳理着他体内散乱的气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别管我……”楚沐虚弱地说，“那魔物……还在附近。”
池雪焰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他能感觉到，那魔物就在不远处，被黑风暴阻挡着，暂时无法靠近。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风暴减弱，或者魔物找到突破冰墙的方法，他们就会再次陷入危险。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楚沐疗伤。
池雪焰闭上眼睛，将神识扩散开来。在这茫茫大漠中，神识的作用被极大地削弱，但他还是凭借着冰雪之灵对水汽的敏感，感知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那是水汽的味道，很淡，却真实存在。
“东边……有绿洲。”池雪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我们去那里。”
楚沐点点头，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池雪焰不会骗他，也知道现在只有相信他。
池雪焰抱起楚沐，再次冲入黑风暴中。这一次，他不再刻意躲避风沙，而是将灵力凝聚在体表，形成一道薄薄的冰罩，护住两人。他的速度极快，朝着感知到水汽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风暴中的能见度极低，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池雪焰凭借着强大的感知力，避开了隐藏在沙下的暗坑和尖锐的岩石。偶尔有魔针穿透冰罩，他也能及时用冰焰将其融化。
怀里的楚沐很安静，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池雪焰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强烈。他加快了速度，恨不得立刻飞到绿洲。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风沙似乎小了一些。池雪焰心中一动，加大了神识的输出。这一次，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水汽的存在，而且越来越浓郁。
“快到了……”池雪焰低声说，像是在安慰楚沐，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绿色。那是一片不大的绿洲，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周围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草本植物。虽然在黑风暴的笼罩下，显得有些萧瑟，但对于此刻的两人来说，无疑是绝境中的生机。
池雪焰抱着楚沐，快步走到湖泊边。他小心翼翼地将楚沐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然后立刻蹲下身子，用手掬起一捧湖水。湖水带着一丝凉意，却异常清澈。他将湖水轻轻洒在楚沐的脸上，希望能让他清醒一些。
楚沐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着眼前的绿洲，又看了看池雪焰，虚弱地笑了笑：“我们……到了？”
“嗯。”池雪焰点点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危险。”
楚沐拉住他的手，轻声道：“别离开我太远……”
池雪焰心中一暖，反握住他的手：“好，我就在附近。”
他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西周。绿洲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头。除了湖泊和一些植物，没有发现其他的生物。他又释放出神识，仔细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松了口气。
回到楚沐身边，池雪焰坐下，将他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些干粮和水，递到楚沐嘴边：“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楚沐摇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池雪焰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便不再勉强。他自己吃了一些干粮，又喝了几口水，然后将剩下的食物和水收好。他开始用灵力梳理楚沐体内的气息，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尽量避免触及他断裂的经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黑风暴渐渐平息了。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绿洲上，给这片荒芜的大漠带来了一丝暖意。
楚沐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一些，脸色也恢复了些许血色。他靠在池雪焰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中感到无比安心。
“阿焰……”楚沐轻声唤道。
“嗯？”池雪焰低头看着他。
“谢谢你……”楚沐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
池雪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我们之间，不用谢。”
楚沐也笑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池雪焰的脸颊。池雪焰的皮肤很凉，像是上好的寒冰，但楚沐却觉得很温暖。
“等我好了……我们就去看南海的烟花。”楚沐轻声说。
“好。”池雪焰点点头，“我们一起去。”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片荒芜的大漠中，他们相互依偎，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虽然前路依然充满未知和危险，但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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