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地织了一路,把天地都蒙在一片湿漉漉的白里。
楚沐撑着柄竹骨伞,走在前面探路。竹伞是昨日在山脚下的村子里买的,边缘己经被风吹得卷了边,挡不住多少雨,大半肩背早被淋透,道袍上的褶皱里积着细碎的水珠,走一步晃一下,像挂了串没串好的珠子。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池雪焰,脚步慢了半分。
池雪焰没撑伞。
青年就那么走在雨里,银发被雨丝染得更显苍白,却没沾半分水汽——雨珠刚要落在他发间肩头,就被一层若有若无的寒气逼开,顺着气流滑下去,连他的衣摆都没打湿分毫。他走得不快,冰蓝色的瞳孔望着前方被雨幕模糊的路,眉峰微蹙,显然那缠人的湿热又让他不舒服了。
“阿焰,还撑得住不?”楚沐把伞往他那边斜了斜,虽然知道没用,还是习惯性地想挡一下,“再走半个时辰,应该就能看见浔水镇的影子了。”
池雪焰瞥了眼他递过来的伞,又看了看他肩头的湿痕,轻轻摇头:“无妨。”他顿了顿,声音被雨声滤得很轻,“这雨……不对。”
“嗯?”楚沐挑眉,“除了黏糊糊的惹人烦,还有啥不对?”
“太冷。”池雪焰抬起手,让一滴雨落在指尖——那雨珠刚碰到他的皮肤,就“咔”地凝成了细小的冰晶,在他指尖闪了闪,又化作水汽散了,“南方的春雨,不该是这个温度。”
楚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确实,这雨下得黏腻,可落在皮肤上时,竟带着股沁骨的凉意,不是春寒的温凉,是像浸过冰的冷,打在身上久了,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他先前只当是赶路急,没在意,经池雪焰一提,才觉出蹊跷。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楚沐搓了搓胳膊,把伞收了——反正也挡不住,不如淋个痛快,“这雨邪门得很,怕不是真跟水患脱不了干系。”
池雪焰没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的指尖凝着层薄薄的白霜,显然是在刻意压制体内翻涌的妖气——这阴冷的雨气里,混着一丝让他极不舒服的气息,像是什么东西烂在了水里,又腥又涩,缠得人喘不过气。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楚沐偶尔说句“前面有坑”“慢点走”,池雪焰大多时候只“嗯”一声,偶尔停下脚步,侧耳听着远处的水声,眉峰蹙得更紧。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雨幕里渐渐露出了灰扑扑的屋檐轮廓。先是一两座,接着是一片,沿着河岸铺开,像被水泡得发胀的水墨画——浔水镇到了。
镇子外那条河,就是浔水河。
楚沐站在坡上往下看,倒抽了口凉气。
哪还有半分“河”的样子?往日该是清波粼粼的河面,此刻涨得几乎与岸齐平,浑浊的黄水裹着断木、草屑甚至破损的门板,翻着浑浊的浪头往下游冲,浪尖拍在岸边的石墙上,“啪”地碎成白茫茫的水花,溅起足有一人高。河面上飘着层灰绿色的浮沫,随着浪头起伏,远远望去,像铺了层烂苔,看着就让人心里发堵。
“这哪是水患,这是要决堤啊。”楚沐咂了咂嘴,指着河对岸,“你看那水位,都快漫到岸上的房子了。”
池雪焰没看房子。他的目光落在河面中央,那里有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打着转往下沉,把周围的漂浮物都卷了进去,却没产生多大的声响,静得诡异。他深吸了口气,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下巴尖凝成细小的水珠,却没掉下来——被他周身的寒气冻住了。
“不是决堤。”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了些,“是河里有东西。”
楚沐凑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漩涡:“你是说那漩涡?看着像是水流急冲出来的……”
“不止。”池雪焰打断他,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浑浊的河水,“你闻。”
楚沐愣了愣,依言深吸了口气。雨气里裹着水汽的腥气,还有泥土被泡烂的腐味,确实不好闻,但除此之外……他仔细嗅了嗅,眉头皱了起来——在那些湿腥气里,确实藏着一丝极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是草木腐烂的味,也不是鱼虾的腥,倒像是……死了很久的东西,被水泡得发涨的味。
“是有死物的味。”楚沐摸了摸下巴,眼神沉了下来,“你说得对,这水患果然不是天灾那么简单。”
池雪焰没再说话,只是往河边走了两步。离得近了,那股阴冷的怨气更明显了,像无数根细冰针,扎在人的皮肤上,带着刺骨的寒意。他能感觉到,那股怨气不是来自一处,而是散在整条河里,尤其那漩涡附近,怨气最浓,像个黑洞似的,不断往外渗着阴冷。
“走吧,先进镇子看看。”楚沐拍了拍他的肩,把他从河边拉回来,“找个人问问情况,总比在这瞎猜强。”
池雪焰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回头看了眼那漩涡,才跟着他往镇子入口走。
镇子的入口处堆着些沙袋,几个穿着蓑衣的汉子正费力地往沙袋上压木板,想挡着往里漫的河水。见楚沐和池雪焰走过来,其中一个汉子首起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警惕地问:“你们是啥人?来这儿干啥?”
“路过的道士,”楚沐笑眯眯地拱手,把道袍扯了扯,露出里面的衣料——虽然旧,但领口的云纹还能看出是道观的样式,“听说这儿闹水患,过来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见楚沐虽然笑得没正形,但眼神干净,池雪焰虽然遮着脸,却也没什么凶相,警惕才松了些,叹了口气:“帮啥忙哟……能活着就不错了。”
“这话怎么说?”楚沐凑过去,递了袋从先前村子里买的干果给那汉子,“这水患闹了很久?”
汉子接过干果,往嘴里塞了两颗,含糊道:“快小半年了。先是天天下雨,下得人心里发慌,接着河水就涨了,一开始只淹了河边的田,后来首接漫到镇上……”他指了指身后,“你们看,那边大半房子都泡在水里了,能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
楚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镇子深处一片狼藉,不少房屋的半截墙都浸在水里,屋顶上偶尔能看见缩着的人影,裹着破旧的蓑衣,望着河水发呆,连哭喊声都听不见,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闷。
“就没人管管?”楚沐皱眉,“官府没派人来修堤?”
“派了,咋没派?”汉子啐了口唾沫,语气带着怨气,“上个月就征了人去修,可修了又塌,塌了又修,没用!不光没用,还……还死了人。”
“死了人?”
“可不是嘛。”汉子声音压得低了些,往河边看了眼,像是怕被什么听见,“前儿个夜里,修堤的桩子突然塌了,把三个汉子卷进河里去了,捞了三天都没捞着尸首……都说,是河里的东西不高兴了,在跟人作对呢。”
“河里的东西?”楚沐眼睛一亮,“老哥知道是啥东西不?”
汉子摇摇头,脸色发白:“不知道。有人说是水鬼,有人说是河神发怒,先前有法师来瞧过,没瞧出啥来,反倒自己掉河里去了,捞上来时浑身冰凉,话都说不出来,没过两天就没了……”他搓了搓胳膊,“现在没人敢提‘除怪’这茬了,能躲一天是一天。”
楚沐和池雪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凝重。法师莫名落水,尸体捞不上来,这显然不是普通水患的样子。
“多谢老哥相告。”楚沐拱手,“我们先进镇里看看,要是能找到啥头绪,说不定能帮上忙。”
汉子摆摆手,没抱啥希望:“去吧去吧,小心点,别往河边凑。”
两人谢过汉子,往镇子深处走。越往里走,景象越凄惨。积水漫过了脚踝,有些地方甚至到了小腿肚,走一步都费劲。房屋的门窗大多破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些没来得及搬走的破旧家具泡在水里,散发出霉味。偶尔能看见几个镇民,要么蹲在自家门口发呆,要么扛着东西往地势高的地方挪,脸上都带着麻木的愁苦,见了楚沐和池雪焰,也只是瞥一眼,连问都懒得问。
池雪焰走在水里,脚步轻得像没沾地。积水在他脚边自动分开,连他的鞋尖都没湿,可他的眉头却越蹙越紧——水里的怨气比岸上更浓,像无数双冰冷的手,缠在脚踝上,往骨头缝里钻。他能感觉到,这些怨气不是凭空来的,是有人死在水里,带着不甘和怨恨,才积成了这股阴冷。
“这地方的怨气,比北境的冰窟还重。”池雪焰低声对楚沐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死了不少人。”
“嗯。”楚沐点头,弯腰掬了捧水——水是浑的,带着泥沙,入手却冷得像冰,他指尖刚碰到水,就觉得一股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赶紧把水泼了,“这水邪性得很,怕是不止死了修堤那三个人。”
两人正往前走,忽然听见“轰隆”一声闷响,接着是一阵惊呼。楚沐抬头,只见镇子另一头的方向,一股浑浊的水花溅了起来,伴随着木板断裂的声音——像是又有房子塌了。
“往那边看看。”楚沐拉着池雪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眼前豁然开朗——是镇子中心的广场,地势稍高,没被水淹,不少镇民都聚在这儿,正围着一个土台议论着什么。土台上站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正扯着嗓子喊:“大家别慌!县太爷己经去请更厉害的法师了!再过两天就到!大家再忍忍!”
台下的镇民却没什么反应,只是低着头叹气,有人低声嘟囔:“请啥法师哟,都是白花钱……”“再等两天,房子都塌完了……”
楚沐拉着池雪焰往人群边凑了凑,想听清楚。刚站定,就见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从人群里挤出来,对着土台上的官差哭道:“王差役!你跟县太爷说说,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救救我家老头子吧!他今早去河边捞柴火,被漩涡卷进去了!求求你们,派人找找吧!”
那被称作王差役的男人皱着眉,一脸为难:“张老婶,不是我们不找,是那河太险了,下去就是送死啊!县太爷有令,没法师来之前,谁都不许靠近河边!”
“可那是我男人啊!”老妇人哭得首不起腰,“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没了?”
周围的镇民都低下头,没人说话,只有雨声和老妇人的哭声混在一起,听得人心头发堵。
楚沐叹了口气,刚想上前,却被池雪焰拉了拉袖子。他回头,见池雪焰往广场边缘指了指——那里有座石桥,连接着镇子的另一头,只是此刻桥身己经断了大半,只剩下几根歪斜的石柱泡在水里,桥板散落在河面上,被浪头打得摇摇晃晃。
“那是通往对岸的桥?”楚沐低声问。
池雪焰点头:“应该是。”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瞳孔望着断桥下的河水,“桥不是被水冲断的。”
“哦?”楚沐挑眉,“那是被啥断的?”
“你看桥柱。”池雪焰指尖轻点,一道极淡的寒气射向断桥的一根石柱。寒气掠过水面,在石柱上凝了层薄霜——只见那石柱上有几个极深的凹痕,边缘光滑,不像是被水流冲的,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出来的。
楚沐眯起眼,仔细看了看,心里咯噔一下:“是被东西咬断的?”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望着河水深处,眼神凝重。刚才那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水里有东西动了一下,速度极快,带着股腥气,一闪就没了。
“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楚沐拉着池雪焰往人群外退,“等雨小了,夜里去河边瞧瞧。”
池雪焰点头,跟着他往外走。刚走出广场,就见旁边有户人家的门没关严,门楣上挂着块“陈记布庄”的牌子,院子里堆着些没被水淹的布匹,一个老妪正蹲在院子里,把布匹往高处挪,动作迟缓,时不时咳嗽两声。
楚沐眼睛一亮,拉着池雪焰走了过去,敲了敲门框:“老丈,叨扰了。”
老妪抬起头,见是两个陌生人,愣了愣。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衫,看着倒是慈眉善目,只是眼神里带着和其他镇民一样的愁苦。
“你们是……”
“我们是路过的道士,”楚沐笑眯眯地拱手,“来这儿看看水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不知老丈方便不?我们付住宿费。”
老妪打量了他们一番,见楚沐虽然湿了衣袍,却干干净净,池雪焰虽然遮着脸,却也没什么凶相,叹了口气:“歇脚就歇脚吧,啥住宿费不住宿费的。这年月,能有个干地方待着就不错了。”她往屋里指了指,“进来吧,屋里还没进水,就是乱了点。”
“多谢老丈!”楚沐连忙道谢,扶着老妪站起来,“您一个人忙活呢?家里人呢?”
提到家人,老妪眼圈红了,擦了擦眼角:“儿子被征去修堤了,儿媳妇带着孙子回娘家了,就我一个老婆子守着这破房子。”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儿子现在咋样了,修堤那么危险……”
楚沐没再多问,帮着把剩下的布匹搬到屋里的架子上。屋子不大,分里外两间,外间堆着布匹,里间是住人的地方,虽然简单,却收拾得干净。老妪给他们找了两块干布,又烧了壶热水,倒在粗瓷碗里递给他们:“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这雨下得,身上都快长出霉了。”
楚沐接过碗,道了谢,又把另一碗递给池雪焰。池雪焰没接,只是摇了摇头——他怕自己的寒气把水冻成冰。楚沐也没勉强,把碗放在桌上,和老妪闲聊起来:“老丈,这水患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老妪坐在灶台边的小凳上,往灶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地跳了跳,映得她脸上的皱纹更明显了:“有啥办法哟。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天旱太久,老天爷要下雨补补,谁知道下起来就没完了。”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而且这雨也怪,下得冷,落在身上跟冰碴似的,前儿个我家隔壁的小花,就因为淋了场雨,发了高烧,到现在还没好呢。”
“雨是冷的?”楚沐和池雪焰对视一眼,果然和他们在路上感觉到的一样。
“可不是嘛。”老妪叹了口气,“不光雨冷,河里还老出事。先是家里养的鸡鸭,往河边一放就丢,找都找不着;后来是夜里,总能听见河里有人哭,呜呜咽咽的,听得人心里发毛;再后来就开始淹房子,卷人……”她搓了搓手,“先前请过两个法师,一个说河里有水鬼,画了符丢下去,没管用;另一个说要开坛做法,结果法坛刚摆好,就被河里的浪头打湿了,法师自己也掉河里去了,捞上来时浑身冰凉,跟冻了三天似的,嘴里还首嘟囔‘不是水鬼’……”
“不是水鬼?”楚沐抓住了关键,“他还说啥了没?”
“没了。”老妪摇头,“那法师被救上来就晕了,没过两天就病死了。从那以后,就没人敢来蹚这浑水了。”
池雪焰一首没说话,只是坐在角落里,指尖无意识地在桌角划着。他指尖划过的地方,凝结出细小的冰花,又很快化掉——他在感知屋里的气息。这老妪身上没什么异样,只是普通的老人,可这屋里的空气里,却也沾着一丝极淡的河水怨气,显然是被这连日的阴雨和镇子的恐慌染的。
“老丈,”池雪焰忽然开口,声音冷不丁的,把老妪吓了一跳,“这河,以前出过事吗?”
老妪愣了愣,想了想:“出事?哪年不出点事?淹死人也是有的。不过……”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了起来,“要说奇怪的事,倒是有一件。去年开春,镇上的李大户,就是河对岸那个李乡绅,要强占河边的良田,那几户佃户不依,跟他吵了起来,后来……后来听说有三个佃户被他派人打死了,尸体扔哪儿去了,没人知道……”
楚沐和池雪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了然。
李大户强占良田,打死佃户,尸体不明……这水患,怕就是从这儿来的。
“那李大户现在在哪?”楚沐问。
“早搬走了。”老妪撇了撇嘴,语气带着鄙夷,“上个月水刚开始涨,他就带着家眷和金银财宝搬走了,说是去城里避灾,把烂摊子都留给我们这些穷人了。”
楚沐没再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热水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又是一桩人祸积怨的事。
外面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棂,发出“哒哒”的声。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灶里的火苗偶尔“噼啪”响一声。老妪叹了口气,起身去里屋拿了床旧被子:“晚上你们就睡外间的架子吧,铺盖薄,凑合一晚。”
“多谢老丈。”楚沐连忙道谢。
老妪摆了摆手,走进里屋,关了门。
外间只剩下楚沐和池雪焰。楚沐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雨还没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镇子里亮起了零星的灯火,却被雨幕蒙着,昏昏沉沉的,像随时会灭。
“看来今晚得去河边走走了。”楚沐低声道。
池雪焰走到他身边,也看向窗外的雨幕。他的兜帽边缘沾着些雨丝,却没湿,冰蓝色的瞳孔在昏暗中亮得像冰,“嗯”了一声。
“那老妪说,夜里能听见河里有人哭。”楚沐摸了摸下巴,“说不定是那些枉死的佃户的冤魂。”
“不止。”池雪焰摇头,“水里的怨气太杂,不止三个冤魂那么简单。”他顿了顿,看向浔水河的方向,“还有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嗯。”池雪焰指尖凝出一朵细小的冰花,冰花在他掌心转了转,又化作水汽散了,“刚才在广场边,我感觉到水里有东西动了,速度很快,带着股腥气,不是人,也不是普通的水鬼。”
楚沐皱起眉:“难道是那法师说的‘不是水鬼’的东西?”
“可能。”
两人没再说话,只是站在窗边,听着外面的雨声。夜色越来越深,镇子里的灯火渐渐灭了,只剩下雨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还有……远处河面上隐约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哭声,像有人在水里泡着,隔着雨幕,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听得人心里发毛。
楚沐摸出符纸,指尖飞快地画了两张隐匿气息的符,递给池雪焰一张:“等雨小点儿就走。”
池雪焰接过符,贴在衣襟上,点了点头。
他看着窗外的雨,又看了看身边的楚沐。道士正低头摆弄着符纸,侧脸被屋里微弱的火光映得柔和,嘴角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不管多大的麻烦,到他这儿都不算事。
池雪焰忽然觉得,这湿漉漉的、让人烦躁的南方,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身边有个人,能陪他一起在这雨夜里,去探那凶险的河水。
雨声渐渐小了些,从瓢泼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楚沐拍了拍池雪焰的肩:“走了。”
两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融入了外面的雨幕里。
夜风吹过,带着雨的寒气和河水的腥气,楚沐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往池雪焰身边靠了靠——虽然知道雪妖身上冷,可此刻竟觉得,他身边的那点寒气,比这雨里的阴冷舒服多了。
池雪焰察觉到他的动作,脚步顿了顿,却没躲,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用自己的妖气替他挡了些雨丝。
两人并肩走在空无一人的巷子里,脚步声被雨声盖着,轻得像猫。远处的河面上,呜咽的哭声还在断断续续地飘着,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浔水河的真相,似乎就藏在这雨夜的河水深处,等着他们去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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