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浮屠塔在脚下化作齑粉,众人尚未喘息,脚下的虚空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楚玄风本能地将墨尘护在怀中,平安绳如灵蛇般缠绕成茧,却仍被卷入冰冷的暗流。再睁眼时,他们置身于一条流淌着星辉与血泪的回廊,廊柱由无数人的肋骨交错而成,每根骨节都刻着褪色的名字,地面倒映着千万个交错的时空碎片。
“这是......溯命回廊。”砚秋的残砚渗出滚烫的银泪,朱砂梅纹在黑暗中诡异地舒展,“这里会将我们最痛苦的记忆,炼成绞杀魂魄的利刃。”她话音未落,盲眼突然泛起血光——只见回廊尽头,青衫客被钉在骨柱上,胸口插着的竟是她的残砚。记忆如毒蛇噬心,那年魔族突袭,她为护残砚被毒雾灼伤双目,而师父为救她......砚秋踉跄着扶住廊柱,指腹触到的凹陷处,赫然刻着“阿秋勿念”。
禾菱的竹筐突然剧烈震动,焦黑的麦饼碎屑在空中重组,拼凑出墨尘被囚禁的画面。少年蜷缩在血池中央,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每道血痕都在地面画出稻穗的形状。“我答应过要给你带新麦种......”他对着虚空呢喃,而池底突然伸出无数藤蔓,将麦饼拖入黑暗。竹筐里的稻穗突然疯长,却化作荆棘缠住她的脚踝,稻芒如利刃般刺进皮肉。
疏萤发间的萤火虫花骤然化作灰烬,磷火却在回廊中凝成万千鬼蝶。蝶群扑向她时,她看见母蝶残破的翅膀上浮现出墨尘最后的模样——少年被心魔贯穿胸膛,却仍拼尽全力将磷粉吹向天空,只为给她留下求救的讯号。“小萤别怕......”磷火幻化成的墨尘伸手触碰她的脸,却在触及的瞬间,化作腐蚀皮肤的毒雾。
照眠的星图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脊的星纹扭曲成狰狞的符咒。她被拽入记忆漩涡,看见母亲在星图阵中灰飞烟灭的刹那。而此刻回廊的穹顶,正缓缓浮现出当年的阵法,无数星辰坠落,化作刺穿她心脏的箭矢。“你永远是星图的祭品。”心魔的声音混着母亲临终的哭喊,在耳畔炸响。
寄雪的霜纹失控暴走,在回廊中凝结出万千冰锥。冰面倒映出雪域覆灭的惨状,而她手中的雪神印正滴着血。当她望向回廊深处,竟看见墨尘被冰封在千年玄冰中,胸口插着她的霜纹——那是心魔篡改的记忆,却比真相更刺痛人心。“雪神之女,你连自己所爱之人都守护不了。”冰锥突然调转方向,刺向她的咽喉。
汀兰的红头绳无风自动,却在触及回廊的瞬间化作绞索。她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里,亲手用红绳勒住墨尘的脖颈。“你的存在,就是他的劫数。”回廊传来墨尘冰冷的声音,而她腕间的红绳正不断收紧,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楚玄风的平安绳在怀中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镜心。他被拽入最深的记忆泥潭——幼时墨尘高烧昏迷,滚烫的身体在他怀中抽搐,却仍喃喃念着“师兄别丢下我”;而此刻回廊的尽头,成年的墨尘浑身浴血,正将镜心刺入自己胸口,嘴角挂着解脱的笑:“这样......你就不用为难了。”平安绳突然绷断,镜心从他手中脱落,坠入记忆的深渊。
墨尘在混沌中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记忆的夹缝。西周漂浮着众人破碎的回忆,每一片都带着刺骨的伤痛。他看见砚秋在黑暗中摸索师父的遗物,指尖被碎石割得鲜血淋漓;看见禾菱捧着烧焦的麦饼在雨中哭泣;看见疏萤对着母蝶的尸体枯坐到天明......“都是因我而起。”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滴落之处,竟开出黑色的曼陀罗。
“想救他们吗?”心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化作楚玄风的模样,“献出你的魂魄,我便让一切痛苦消散。”墨尘望着远处被记忆绞杀的众人,眼中闪过决绝。当他准备伸手触碰心魔时,平安绳的残片突然飞来,缠住他的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楚玄风的温度。
“墨尘!别信他!”楚玄风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传来,镜心在黑暗中亮起微光,“你说过,我们的羁绊比任何力量都强大!”墨尘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潮水涌来——楚玄风背着受伤的他翻越雪山,禾菱偷偷塞给他的糖块,疏萤教他辨认磷火的形状,照眠陪他练剑到深夜,汀兰用红头绳给他编的幸运结,还有砚秋将残砚托付给他时的信任。
墨尘的嘴角扬起笑意,掌心绽放出金色光芒。他挥动手臂,将漂浮的记忆碎片凝聚成剑,剑身上刻满众人的名字。“这才是我真正的力量。”他冲向心魔,剑锋所至,回廊的黑暗寸寸崩裂。当剑尖刺穿心魔的瞬间,所有的记忆枷锁轰然破碎,众人从痛苦的幻境中苏醒。
然而,当他们再次汇聚时,回廊的尽头缓缓升起一座刻满古老咒文的祭坛,祭坛中央,赫然摆放着一具与楚玄风一模一样的冰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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