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后飘着药味，苦得钻心，混着点腐烂的草腥气。
脚下是片药田，田埂上堆着半干的药渣，踩上去时会发出“咔嚓”的脆响，像踩碎了骨头。田垄里种着些古怪的草，叶片泛着青黑色，根茎处缠着细红的丝，细看竟像是凝固的血，风一吹就簌簌发抖，像在哭。
“这草……在吸魂。”疏萤捏住发间的萤火虫花，指尖泛白。她脚边的“断魂草”突然拔高半尺，叶片卷成尖刺，刺尖凝着滴毒液，映出个黑袍老者的影子，正举着银刀往她胸口刺——是当年要剖她幽萤蝶的长老。
楚玄风的目光落在药田尽头的药炉上。炉身黑得发亮，炉口飘着淡紫色的烟，烟里裹着无数细小的光粒，细看竟是蝶翅的磷粉；炉边的石台上摆着个陶碗，碗里的药汁己经凉透，碗底的纹路与他掌中的镜钥隐隐相契。
“先生，这药碾在哭。”
禾菱蹲在石碾旁，指尖抚过磨得发亮的碾轮。碾轮上沾着些深褐色的渣，凑近了闻，竟有股血腥味。石碾突然“咕噜”转了半圈，碾槽里的药渣聚成个农妇的影子，正举着锄头砸向她的竹筐：“不种庄稼学修仙，迟早要被药草毒死！”竹筐里的农具突然蒙上层灰，像是生了锈。
“毒死也比看着你们被欺负强。”禾菱抓起碾轮旁的药杵，往石碾上狠狠一砸，土黄色的光晕炸开，农妇的影子被震得散了散。她弯腰捡起把断魂草，塞进竹筐：“我娘说，毒草也能入药，就看用在谁身上。”竹筐里的锈迹竟淡了些。
照眠突然按住剑柄，星图剑在鞘中发出轻鸣。右侧的药架后飘出团黑雾，雾里浮着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是族里那些骂她“不祥”的人。黑雾中突然飞出把剪刀，首刺她的双眼，剪刀刃上刻着行字：“挖去夜瞳，方得善终。”
“善终不是别人给的。”照眠拔剑出鞘，星光劈开黑雾，剪刀在剑光中瞬间冻住。她看着雾里的眼睛，突然笑了：“你们怕我看见你们夜里偷偷拜魔像，才说我不祥吧？”黑雾发出尖啸，竟像被戳破的气球般瘪了下去。
汀兰攥着鱼鳞的手在发抖。她面前的水田突然冒泡，水里浮出个蓝布裙少女的影子，正被水怪的触须往深处拖，少女的红头绳在水中散开，像一缕血。可这次，少女的手边多了把冰刃，刃上凝着霜纹——是寄雪的霜纹。
“寄雪会救你。”楚玄风的声音适时响起，掌中的碎镜突然发烫。水田的冰刃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冰珠，将水怪的触须冻成冰雕，“你怕的不是水怪，是忘了身边有能护着你的人。”
汀兰猛地抬头，水里的少女突然转身，对着她露出个笑，影子渐渐淡去，水田的水面浮出层淡淡的金光，映出光门的轮廓。
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寄雪的霜纹在腕间剧烈跳动。她脚边的“锁魂花”突然开花，花瓣层层展开，露出花心的血珠，血珠里映出雪域的冰牢，牢里关着个白发老妪，正对着她喊：“你会冰封三界！你会害死所有人！”——是当年放逐她的大长老。
“她身上有魔气。”楚玄风的声音带着冷意，碎镜的光芒扫过血珠，老妪的影子突然扭曲，露出底下青黑色的魔纹，“真正的大长老，早在十年前就被魔族杀了，这是他们用尸身炼的傀儡。”
寄雪的指尖凝起冰刃，毫不犹豫地劈向锁魂花。花瓣“啪”地碎开，血珠里的魔纹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黑烟消散。冰牢的影子也跟着碎裂，露出底下的雪绒花田，田埂上刻着行字：“霜纹是盾，非枷锁。”
砚秋蹲在药炉旁，指尖抚过炉身的刻痕。盲眼少女的睫毛上沾着药粉，残砚在她怀里烫得惊人：“这药炉在熬魂。”她凑近炉口，闻到股极淡的梅香，“熬的是青衫客的魂，他说……要等女儿来，才能把镜心交出去。”
药炉突然“嗡”地一声，炉口的紫烟凝聚成个穿青衫的书生影子，手里捧着半块碎镜，正是楚玄风掌中的那片缺失的棱角。书生对着砚秋深深一揖，影子渐渐融入炉身，炉口的紫烟突然炸开，化作无数萤火虫，与疏萤发间的荧光融为一体。
“蝶蝶说，它认得他！”疏萤惊喜地喊道，发间的萤火虫花突然大亮，幽蓝的光裹住药田的所有毒草，毒草竟开始枯萎，“他当年救过受伤的蝶蝶！”
楚玄风将掌中的碎镜贴向药炉，两片镜钥“咔”地合缝，镜面爆发出刺眼的光。光里浮着无数个青衫客的影子，都在对着砚秋笑，影子消散时，砚秋怀里的残砚突然亮起，朱砂梅纹与镜钥的纹路彻底重合，发出“嗡”的共鸣。
光门在药田尽头亮起，门后飘着淡淡的酒香，混着点陈年的木味。楚玄风接住落下的镜钥，发现镜面的边缘又圆润了些，像补全了那段被药味掩盖的亲情。
“走了。”他率先迈步，药渣在脚下碎成粉末，竟散发出淡淡的梅香。
七人踏入光门的刹那，药炉突然“咔”地裂开，碎成无数片，每片上都刻着个“愈”字。
而在镜阶最高处，墨尘正捻着株断魂草，看着水镜里重新合缝的镜钥，眼底的笑意里裹着毒液。
“砚秋的残砚与镜钥共鸣得越厉害，镜心里的魔纹就越活跃。”他将断魂草凑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师兄，你以为在帮她认亲？你是在给镜心的魔核，送最肥的养料啊。”
光门缓缓合上，将他的声音关在门外。第七重阶的药味渐渐散去，药田的泥土里，一朵朱砂梅正破土而出，花瓣上的纹路，与砚秋残砚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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