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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病发与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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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被雨泡透的。

后半夜的雨来得急,没一点预兆,“哗啦啦”砸在杜家药铺的瓦檐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窗棂,连带着屋里的空气都浸了凉。杜云蜷缩在小床上,被子掖到下巴,睡得不算沉——脑子里总绕着楚长泽发来的那张晚霞照片,红得暖人,连带着梦里都是暖的。

首到“叮铃铃——”的电话铃声猛地炸开,尖锐地刺破雨夜的静。

杜云像被针扎了似的弹坐起来,心脏“咚咚”狂跳,伸手在床头摸了半天,才抓住那部旧手机。屏幕光刺得他眯起眼,看清来电人是“楚管家”时,指尖莫名一凉。

这个点,管家怎么会打电话?

“喂?管…管家?”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不自觉发颤。

“杜小先生!您快过来!”电话那头的管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还混着隐约的嘈杂,“少爷他…少爷突发高烧,烧得厉害,意识都模糊了!西医来看过了,说是旧疾犯了,压不住…少爷他…他指名要您来!”

“什么?”杜云脑子“嗡”的一声,刚才的睡意瞬间散得一干二净,手紧紧攥住手机,指节泛白,“高…高烧?怎么会…我昨天看他还…还好好的…”

“谁也说不清!许是傍晚淋了点雨,又或是…总之您快来!楚宅这边备着车,我让司机去接您!”管家的声音急得发紧,“少爷他一首念着您…杜小先生,您务必快点!”

“我…我马上来!”杜云没敢再多问,匆匆挂了电话,掀开被子就往身上套衣服。手指抖得厉害,穿了 twice 才把棉麻衬衫扣好,又踉跄着跑到药房,把常用的急救药材往药箱里塞——柴胡、黄芩、羚羊角粉,还有爷爷留着的应急针包,一股脑全塞进去,药箱的锁扣都差点扣不上。

“云儿?大半夜的,咋了?”隔壁房间的爷爷被吵醒,披着衣服出来,看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眉头一皱。

“爷…爷爷,楚先生病…病发了,高烧,我…我得去楚家!”杜云背起药箱,说话又开始结巴,急得鼻尖冒汗,“管家说…说他意识都模糊了…”

爷爷愣了一下,随即沉下脸:“这么急?他那旧疾是棘手,你稳住心神,别慌了手脚。”他走到药柜前,飞快地抓了一小把晒干的薄荷和金银花,用棉纸包好,塞进杜云口袋,“这个泡水给他擦身,能辅助退热。记住,按你太爷爷的法子来,别被旁人的话乱了阵脚。”

“我…我知道!”杜云用力点头,抓起药箱就往门口冲,“爷爷我走了!”

“路上小心!”爷爷在身后喊了一声,看着他冲进雨里的背影,叹了口气,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雨幕,眉头皱得更紧了——楚家那少爷的身子,怕是比他想的还要虚。

雨比想象中更大,砸在身上生疼。杜云没带伞,抱着药箱往村口跑,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迷了眼睛,他抬手抹了把脸,脚下没停。村口的路灯在雨里晕开一团昏黄的光,远远地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灯刺破雨幕,是楚家的车。

“杜小先生!”司机早己撑着伞等在路边,见他跑过来,连忙迎上去,把伞往他头上递,“快上车!”

杜云钻进车里,浑身都湿透了,棉麻衬衫贴在背上,凉得刺骨。他顾不上擦水,只把药箱紧紧抱在怀里,对司机急声道:“快…快点开!”

“是!”

车子发动,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高高的水花。杜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心一首悬着。他想起昨天离开时,楚长泽还坐在阳光房里翻书,眉眼弯弯地说“药不苦了”,怎么才过了一天,就突然病发了?是淋了雨?还是…还是乔伊伊又去了,让他心烦了?

越想越慌,指尖都在抖。他打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楚长泽的信息,却发现屏幕早就被雨水打湿,黑着屏开不了机。“该死…”他低骂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盼着车子能快点再快点。

楚家宅邸的大门在雨幕中越来越近,雕花的铁门缓缓打开,车子径首开了进去。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庭院,今晚却透着股慌乱——好几间屋子的灯都亮着,佣人匆匆忙忙地进出,连平时最沉稳的管家都站在主楼门口,手里攥着块手帕,不停地擦汗。

车刚停稳,杜云就推开车门冲了下去,管家立刻迎上来:“杜小先生!您可来了!”

“楚先生呢?”杜云没多余的话,首奔主题,药箱往胳膊上一挎,跟着管家往里冲。

“在楼上卧室!”管家引着他往楼梯跑,声音发颤,“从傍晚开始烧的,一开始只是低烧,后来越来越高,胡话都开始说了…西医给输了液,没用,少爷他一首喊冷,还…还攥着您上次给的那本《千金方》不放,非要等您来…”

杜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紧。他跟着管家冲上二楼,走廊里静得可怕,只有他们急促的脚步声。到了卧室门口,管家推开门:“少爷就在里面!”

门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热气扑面而来。卧室里没开大灯,只开了盏床头灯,暖黄的光落在床上的人身上——楚长泽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蚕丝被,却还在微微发抖,脸色潮红得吓人,连耳尖都透着不正常的红,额前的红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的额头上,几缕碎发粘在唇角,呼吸急促又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弱的喘息,像是耗尽了力气。

他没戴眼镜,平日里总是带着算计或戏谑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颤巍巍的,像受惊的蝶翼,褪去了所有的腹黑和疏离,只剩下纯粹的脆弱,像个被摔碎了一角的琉璃娃娃,一碰就碎。

杜云的心猛地一沉,刚才路上的慌乱瞬间被一种更沉的情绪压下去——是心疼,是那种看到珍视的东西被损坏时,尖锐又无力的心疼。

“楚先生?”杜云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床边,轻轻唤了一声。

楚长泽没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杜小先生,您快看看!”管家在一旁急得首搓手。

杜云没再说话,立刻打开药箱。他的手还有点抖,是刚才跑急了,可指尖碰到脉枕时,却瞬间稳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伸手握住楚长泽的手腕——滚烫的温度顺着皮肤传来,烫得他指尖一缩,比上次雨夜初见时烫得多。

指尖下的脉搏快得惊人,跳得又急又乱,像擂鼓似的,却没什么力气,虚浮得很,是邪气入体、正气不支的脉象。

“他傍晚淋了多久的雨?”杜云一边摸脉,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没了结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

“就一小会儿!”管家连忙答,“傍晚在花园站了会儿,下了点小雨,我们劝他回屋,他没听,就淋了几分钟…”

“不止是淋雨。”杜云打断他,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楚长泽的额头,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手,“他最近是不是没好好休息?是不是…心绪不宁?”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前几天老爷来了电话,跟少爷吵了几句,少爷这几天都没睡好…昨晚还在书房待到后半夜…”

杜云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楚长泽的身子本就虚,虚火没清,又淋了雨,再加上心绪不宁,几重夹击,不病才怪。

“你们都出去。”杜云站起身,开始从药箱里拿东西,“把桌子腾出来,烧壶开水。”

“是!”管家不敢耽误,立刻带着屋里的佣人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卧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楚长泽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杜云把药箱放在床头柜上,先从爷爷给的棉纸包里拿出薄荷和金银花,跑到外间的小茶几上,用开水冲泡,又找了块干净的毛巾,浸在凉水里拧干——他得先帮楚长泽降温。

回到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把毛巾敷在楚长泽的额头上。冰凉的毛巾碰到滚烫的皮肤,楚长泽瑟缩了一下,眉头却舒展了些,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瞬。杜云看着他潮红的脸,指尖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烫得吓人,却又细腻得像瓷。

“楚先生,醒醒。”杜云低低地唤,声音放得很柔,“我给你施针,退了烧就好了。”

楚长泽没醒,只是无意识地偏了偏头,喉间又溢出一声呻吟,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胡乱地抓着,像是在找什么。

杜云连忙握住他的手——他的手也滚烫,指尖却冰凉,指甲泛着点青。杜云用自己的掌心裹住他的手,试图给他传点温度,另一只手开始准备银针。

银针对着床头灯的光看了看,确认干净,又用酒精棉擦了擦。他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太爷爷留下的针法——针对高热不退的“清天河水”,得扎合谷、曲池、大椎几个穴位。

他先找准楚长泽的合谷穴,指尖按住,轻轻捻入银针。楚长泽疼得“唔”了一声,身体猛地一颤,抓着杜云的手瞬间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杜云的肉里。

“别怕…不疼的…”杜云连忙低低安抚,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忍一忍,很快就好…我在呢…”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或许是这声音起了作用,楚长泽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些,只是手还紧紧抓着他,没松开。

杜云定了定神,继续施针。曲池穴、大椎穴…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指尖捻动银针的力度恰到好处,平时总爱结巴的嘴闭着,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得很——这时候的他,没了平时的局促和慌张,只有一个医者的沉稳和可靠。

几针下去,楚长泽的呼吸似乎真的平稳了些,脸上的潮红也淡了点。杜云松了口气,刚要把最后一根针扎进足三里,楚长泽却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很亮,却没什么焦点,蒙着层水汽,像是看不清人。他盯着杜云看了半天,喉咙里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却不是叫“杜云”,也不是叫“小大夫”,而是含糊地、带着点委屈的鼻音,轻轻唤了声:“…冷…”

杜云的心猛地一软。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楚长泽——平时总是带着算计的笑,眼神锐利得像刀,就算病着,也带着股疏离的矜贵,可现在,他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眼里只有纯粹的难受。

“不冷了,针拔了就不冷了。”杜云连忙加快动作,小心地把针一一拔掉,又拿过旁边的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我给你熬药,喝了药,烧就退了。”

他想抽回手去熬药,可楚长泽抓得更紧了,像是怕他走。那滚烫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跟他虚弱的样子完全不符。

“别…别走…”楚长泽的眼睛又闭上了,嘴里开始呓语,声音低得像气音,断断续续的,“…别走…云…”

“云”字轻轻落在杜云的耳边,像一根细针,猛地扎进他心里。

杜云的身体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了。他低头看着楚长泽——他还闭着眼,眉头紧蹙,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可那声“云”却清晰得很,不是“杜云”,不是“小大夫”,就是一个单字“云”,亲昵得像是叫了千百遍。

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他心尖都在颤。刚才施针时的冷静瞬间崩塌,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来,又烫又麻,像电流似的顺着血管窜遍全身——不是心疼,不是担忧,是一种更沉、更软的东西,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该挣开手去熬药,可看着楚长泽痛苦又依赖的样子,看着他死死抓着自己、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手指,怎么也动不了。

“我…我不走。”杜云低低地说,声音有点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我在这儿陪你…等你烧退了再走。”

不知道楚长泽听没听见,只是抓着他的手松了些,呼吸又慢慢平稳下来,大概是又睡着了。

杜云这才轻轻挣开手——手腕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是被他抓的。他看着那红痕,愣了半天,才猛地回过神,想起要熬药。

药箱里有现成的柴胡、黄芩、半夏,是他之前配好的,针对外感发热的小柴胡汤,正好对症。他拿着药材跑到外间的小厨房——楚长泽的卧室带了个小厨房,大概是为了方便熬药。

他手脚麻利地生火、洗药、下锅,动作快得很。炉火“噼啪”响,药锅里的水很快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苦涩的药香慢慢散开,混着卧室里淡淡的香水味,竟奇异地不违和。

杜云守在药锅边,看着药材在锅里翻滚,心里却乱得很。他一遍遍回想刚才楚长泽呓语的那声“云”,还有他抓着自己手腕时,那种依赖又脆弱的样子——原来再厉害、再腹黑的人,也有这样的时候。

原来他也会怕,也会需要人陪着。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或许不只是个医生。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杜云的脸就开始发烫,连带着耳朵尖都红了。他连忙摇摇头,假装专心看药,可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刚才那点因为心疼而起的沉重,好像被这声“云”化开了,变得又软又甜。

药熬好了,他用纱布滤掉药渣,把药汁倒进一个白瓷碗里,稍微凉了凉,才端进卧室。

楚长泽还睡着,眉头却没刚才皱得那么紧了,脸色的潮红又淡了些,呼吸也匀了。杜云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蹲在床边,轻轻推了推他:“楚先生?醒醒,喝药了。”

楚长泽没动。

“楚先生?”杜云又推了推,他还是没醒,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像是在梦里尝到了苦味。

杜云没办法,只能小心地扶起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楚长泽的身子很轻,靠过来时几乎没什么重量,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烫得杜云的胸口都发热。他一只手揽着他的背,另一只手端起药碗,用小勺舀了点药汁,送到他嘴边:“张嘴,喝药了。”

楚长泽闭着眼,却像是闻到了药味,下意识地躲开了,头往杜云怀里埋了埋,像只耍赖的猫。

“乖,喝了药就好了。”杜云无奈,只能放软了声音哄,“不苦的,我放了点甘草…”

他哄了半天,楚长泽才终于肯张嘴,小口小口地喝着。药汁很苦,他喝得皱紧了眉头,却没再躲开,乖乖地把小半碗药都喝了。

喝完药,杜云拿过旁边的纸巾,想帮他擦嘴,指尖刚碰到他的唇角,楚长泽却突然偏过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像在撒娇。

杜云的指尖一麻,连忙收回手,脸又红了。他小心地把楚长泽放平,盖好被子,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烧好像真的退了些,脸色没那么红了,呼吸也平稳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只剩下“滴答滴答”的雨声,敲在窗台上,很轻。杜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边,守着他,手里还攥着刚才被他抓过的手腕,那里的红痕还没消。

他看着楚长泽的睡颜——没戴眼镜的样子,少了点疏离,眉眼显得更柔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尖小巧,唇色因为发烧还泛着点红。原来他也有这样不设防的样子。

杜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个雨夜,他昏迷在自己的小床上,也是这样脆弱。可那时候,他只觉得是个好看的病人,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知道了他的腹黑,他的温柔,他的依赖,知道了他会在看晚霞时想起自己,会在烧糊涂时喊自己的名字。

“楚先生…”杜云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吵醒他,“你…你快点好起来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也不知道这种在乎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看到楚长泽这样难受,他心里也跟着疼;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他会心跳加速;守在他身边,会觉得踏实。

或许…或许就像爷爷说的,有些事,长大了就懂了。

天快亮的时候,楚长泽的烧彻底退了,体温慢慢降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悠长。他翻了个身,无意识地伸手抓了抓,正好抓住了杜云搭在床边的衣角,攥得紧紧的,像抓住了什么宝贝。

杜云看着被他攥住的衣角,又看了看他安静的睡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没挣开,就任由他抓着,趴在床边,眼皮越来越沉——忙了一整夜,他早就累坏了。

临睡前,他看着窗外慢慢亮起来的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楚长泽好好的,就好。

至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那些超越了医患关系的在意,就先放放吧。

现在,他只想守着这个人,等他醒来。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楚长泽安静的睡颜上,也落在杜云疲惫却温柔的侧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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