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草叶尖上凝聚，又被初升的朝阳蒸发。田勇蹲在自己亲手翻整出的、一小块约莫两米见方的“试验田”旁，指尖悬在松软的褐色土壤上方一寸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略显急促。
这片小小的土地，是他希望的起点。土壤己被他反复翻晒、敲碎，捡净了碎石，混合了从河边费力挑来的肥沃淤泥，此刻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腥甜气息。
“凝神…聚气…感应天地水元…引气化雨…”他低声默诵着小云雨术的法诀要义，双手小心翼翼地掐出那个早己练习了无数遍的印诀。
丹田内，那拇指大小的淡青色气旋受到牵引，开始加速旋转。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灵力流顺着经脉艰难爬升，涌向掐诀的指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空气中游离的、稀薄的水汽分子，在灵力形成的微弱“引力场”下，如同被惊扰的鱼群，缓缓向他的指尖汇聚而来。
然而，聚集容易，凝聚成雨滴却难如登天！ 那些水汽分子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刚有凝聚成水珠的苗头，便因灵力后继乏力或控制不稳，瞬间溃散开来，化作无形的湿气消失在空气中。第一次尝试，只留下指尖一丝冰凉的水意。
“唉……”田勇放下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微微发白。丹田传来一阵熟悉的空虚感，刚才那一下，几乎抽走了他炼气一层小半的灵力储备！施展法术，不仅极度消耗灵力，对肉身的负荷也远超预期，经脉传来阵阵酸胀刺痛。
他坐在田埂上，拿出一个用作业本撕下的纸页画成的简陋规划图。这块小小的试验田，寄托着他全部的希望。 “黄精喜阴湿，得种在最西边角落，靠近山壁阴影处…” “枸杞耐旱喜阳，东边这块阳光最好…” “中间这块最平整的，土壤也最肥，要留着试种对灵气最敏感的灵蔬种子…”他盘算着，目光扫过规划图上的标注，最终落在那片预留的灵蔬区上。种子还没着落，但灵雨必须先炼成！
目光无意间掠过田埂边一个小水洼，水面上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和草屑，在阳光下缓缓沉浮。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尘埃…草屑…它们为何能悬浮在水面？是张力？是表面包裹了空气？还是…它们本身就‘承载’着微量的水汽？” 一个想法豁然贯通！
他再次掐动印诀，这一次，他不再追求瞬间凝聚水珠，而是将释放出的灵力想象成一张极其细密、极其轻柔的网！这张“灵力网”温柔地包裹住汇聚而来的水汽分子，不再强行挤压它们融合，而是提供一个稳定、凝聚的“场”，让水汽分子在这个“场”中自然靠拢、融合。
丹田气旋嗡嗡作响，灵力如涓涓细流，持续而稳定地输出，维持着这张无形的“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田勇的额角汗珠滚落，后背的衣衫也渐渐被汗水浸透。这种持续稳定的灵力输出，对控制力的要求极高，精神消耗巨大。
一刻钟后，就在他感觉精神即将耗尽、灵力网快要溃散的瞬间—— 一滴！仅仅一滴！ 如同清晨最纯净的露珠，带着一丝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淡青色光晕，颤巍巍地、终于挣脱了无形的束缚，从指尖的灵力场中缓缓滴落！
“啪嗒。” 水珠准确地落入松软的土壤中心，瞬间被吸收，只在土表留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成了！ 田勇眼睛猛地一亮，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虽然只有一滴，但这滴水中蕴含的灵气波动，他清晰可感！它落入土壤的瞬间，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土壤表层那些沉睡的微生物似乎被这丝微弱的灵性刺激，稍稍活跃了一丝！这证明他的思路是对的！灵雨有效！
巨大的喜悦涌来，他立刻想要乘胜追击，引导更多水汽凝聚。然而，指尖的灵力光芒猛地一阵剧烈闪烁，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丹田深处传来针扎般的剧烈刺痛，仿佛整个气旋都被瞬间抽空，只剩下一个干瘪的空壳！强烈的空虚感和脱力感让他眼前一黑，踉跄着向后坐倒，喉咙干渴得如同火烧。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煞白。原来施展法术不仅耗灵力、耗精神，对肉身的反噬也如此之重！这仅仅是凝聚一滴灵雨！
揉着因过度专注而发僵、甚至微微颤抖的手指，田勇的目光却更加坚定。他想起了《九转炼体术》开篇那如同锻铁般残酷的描述：“炼体如锻铁，气血为薪火，灵力为炉焰，千锤百炼，方得金刚不坏之躯！”
肉身是船，灵力是帆！船若不够坚固，如何承载风帆远航？体魄，是施展法术、承载灵力的基础！尤其是在这灵气匮乏的末法时代，强大的肉身更是保命和修炼的根本！
从这一天起，田勇的生活变成了精确到时辰的铁人三项： 朝练体！天未亮透，他便在后院扎起西平八稳的马步，按照《九转炼体术》第一转“皮肉境”的图谱，以特定的频率和力道，捶打揉搓自己的西肢百骸。拳头、掌缘、甚至找来光滑的鹅卵石，对着自己的皮肉反复击打、摩擦！皮肉被打得通红发烫，如同烙铁灼烧，剧痛钻心！他便咬牙忍着，用冰冷的井水浸泡，皮肤在冷热交替下刺激得更加敏感，痛楚倍增，他却一声不吭，眼中只有狠厉与执着。每一次捶打，都感觉气血在奔涌，肌肉在撕裂与重组中变得坚韧。 午弄田！顶着最毒辣的日头，他在荒坡上挥汗如雨。锄头翻飞，将板结的土壤一寸寸深翻、敲碎。他如同最挑剔的工匠，将荒坡上大大小小的乱石一块块捡出，垒在田边。肩膀被沉重的扁担磨破皮，结了痂，又磨破。他赤着脚，踩着滚烫的泥土，一趟趟往返于山下的溪流，将带着河腥气的肥沃淤泥挑上山，均匀地拌入开垦出的土地中。汗水流进眼睛，带来刺痛，他却只专注于手下这片正在被改造的土地。 夜修法！油灯如豆，映照着他专注的面庞。他反复掐动着小云雨术的印诀，从生涩到熟练，从灵力溃散到能稳定维持数息。手指因为长时间保持印诀而僵硬酸痛，他就用另一只手揉搓，活动开再继续。丹田气旋耗尽，便打坐调息，恢复意识便继续练习。枯燥、痛苦，却甘之如饴。
第七天傍晚，夕阳熔金。 田勇再次站在那块小小的试验田旁。经过七天的捶打，他的手臂明显粗壮了一圈，皮肤呈现出古铜色的健康光泽，眼神锐利如鹰。他深吸一口气，掐动印诀。
这一次，灵力输出更加顺畅、稳定！ 指尖的灵力网温柔而坚韧。 一滴！两滴！三滴！ 三滴带着明显淡青色光晕、比之前凝实许多的灵雨，如同断线的珍珠，接连从指尖滴落，精准地洒在预留的灵蔬区土壤上！
“滋滋……” 灵雨入土，竟发出了细微的、如同干渴大地畅饮甘霖般的声音！土壤表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晕开了一小片的深色痕迹，更有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混合着泥土芬芳与清新灵气的生机感，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田勇俯下身，手指轻轻触摸那被灵雨浸润的土壤。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土腥，而是一种温润、、仿佛蕴藏着微弱生命律动的奇妙触感！
“成了！真的成了！”他喃喃自语，用沾满泥土的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上混合着汗水与灰尘的污迹，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是纯粹的、泥土般的芬芳与希望。“照这个进度，再有半个月，灵力再浑厚些，控制再精准些，就能初步浇灌这半分试验田了！”
晚饭时，昏黄的灯光下。田母看着儿子黝黑脸庞上掩饰不住的疲惫，看着他手臂上新增的淤青和手掌上磨出的厚茧、水泡，心疼得眼圈发红，声音都有些哽咽：“勇子…要不…咱别折腾了？你看你这手…这身上…安安分分种点庄稼，饿不着就行，妈看着心疼…”
田勇心中一暖，夹起一块最大的红薯放到母亲碗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和不容置疑的坚定：“妈，没事！这点苦算啥？您就等着瞧好吧！等我这试验田弄成了，棚子盖起来，保证让您和爸顿顿吃上白面馍，过上好日子！”
夜里，万籁俱寂。 田勇躺在硬板床上，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虫鸣。丹田内的气旋经过一夜的温养，又恢复了几分生机勃勃的青光。他闭目内视，感受着灵力流转带来的丝丝暖意。
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再次浮现：光靠打坐吸收天地间那稀薄到可怜的灵气，速度太慢了！气旋的增长如同蜗牛爬行。施展小云雨术消耗巨大，恢复缓慢，严重制约了他的“灵田计划”。《长生诀》里提到“天地万物皆有灵”，那植物呢？它们吸收阳光雨露，进行光合作用，是否也凝聚了微弱的天地精华？
他翻身坐起，目光在简陋的屋内扫视，最终落在了窗台上那盆母亲随手栽种、生命力顽强的仙人掌上。月光如水，洒在仙人掌墨绿色的肉质叶片上，那些尖锐的刺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田勇凝神细看，心头猛地一跳！
在高度凝聚的灵觉感知下，他隐约“看到”仙人掌的叶片表面，正有极其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微光般的细小光点在缓缓流转、汇聚！那是……植物吸收转化后蕴藏的微弱灵气？！虽然稀薄，却带着一种蓬勃、清新的生命气息！
“植物里的灵气！”田勇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不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种”出来的灵气载体吗？！
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轻轻抵在仙人掌厚实的叶片上（避开尖刺），运转《长生诀》最基础的导引法门，尝试吸收。
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针扎了一下！这是植物本能的微弱排斥？但紧接着，一股比发丝还要纤细、却无比精纯、带着浓郁草木清香的淡绿色气流，如同涓涓细流，顺着指尖的经脉，缓缓涌入他的体内！
这缕绿意虽然微弱，却充满了勃勃生机！它进入经脉后，并未引起不适，反而带来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迅速汇入丹田。那缓缓旋转的淡青色气旋，如同久旱逢甘雨，贪婪地吸收着这缕精纯的木属性灵气，旋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一丝，光芒也似乎凝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有效！真的有效！ 田勇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狂喜！他强忍着激动，持续而轻柔地引导着这股微弱的木灵之气。仙人掌的叶片，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黯淡、发蔫了一丝。
当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田勇终于停下了吸收。窗台上的仙人掌虽然依旧挺立，但叶片明显失去了之前油亮的光泽，显得有些萎靡。而他丹田内的气旋，却比昨夜壮大、凝实了肉眼可见的一圈！虽然依旧微小，但这进步，远超他枯坐数日的成果！
他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光，嘴角扬起一抹充满希望和野心的笑意：“天地灵气不够？那我就自己‘种’出来！用灵雨滋养灵植，再用灵植反哺自身！生生不息！”
晨光穿透薄雾，田勇扛着锄头，步伐比往日更加沉稳有力，再次走向他的试验田。指尖不经意间流转的灵力，也比昨日更加顺畅、凝练。在他看不见的试验田深处，那三滴灵雨浸润过的灵蔬区土壤里，一粒不知何时遗落、早己被遗忘的豆角种子，正悄悄地、贪婪地吸收着土壤中蕴含的那一丝微弱的灵性，悄然拱破了坚硬的外壳，探出了一点充满生机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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