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出奇地好,之前潮闷不适一驱而散。
褚尘渊半倚榻沿,自膝以下在空气里——苍白、削薄,踝骨突兀,冷冷悬在褥边。
瞿疏言蹲身,铜盆里的药汤刚沸,深褐水面浮着暗红枸杞与苍白茯苓,还有一些其他的药材,混杂升腾着热气。
“今日添一味新艾,比昨日更烈。”
她低声解释,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他的双腿渐渐有了些感觉,时常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没有那么难忍,就像花椒入喉,麻麻的。
接着托住他足踝,缓缓放入热汤中。
热水漫过胫骨的一瞬,褚尘渊猛地后仰,喉间滚出压抑的闷哼,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要将木榻捏碎。
瞿疏言没有退开,反而俯身更近,左手覆在他膝头,右手浸入药汤,指腹顺着他胫骨一点点按压,将热力推进皮肤,推进经络,推进那些死去己久的神经。
“疼?”她抬眸问道。
“疼……”他喘息,却哑声补一句,“好像比起前几日更疼。”
瞿疏言舒了口气,“那就好,再过些日子,你慢慢就能站起来了。”
明明己经适应突如其来的痛感,可褚尘渊的手指却抓地更紧,他心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到了那一天他便不能再留下来了。
相逢的日子如此短暂,他有些舍不得。
长睫颤动,心中无限妄念,却不可说,只是无奈低声喃喃道:“谢了。”
“不用客气。”
接着又开始施针,瞿疏言捻住银针过了火烛,一次次将针尖刺入血肉,不多时又离肉带出极细一滴血珠,她以指腹轻轻抹了,额间沁出些细密的汗珠。
“好像有蚂蚁在骨头里爬。”
他低声形容,又抬起衣襟替她擦拭额上的汗,“好像又不疼了。”
瞿疏言微微一怔,轻声道:“这是经络复苏的征兆,说明你的腿正在好转。”
她的声音平静,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
手中动作未停,继续专注地施针,指尖触及他肌肤时带着微凉的温度。
一个时辰之后,瞿疏言扎完了针,将其收入匣中,指尖不经意碰到他足踝——皮肤仍凉,却不再惨白,而是透出极浅的粉,像初春第一瓣桃花被风吹落在雪上。
她掌心覆住那处,缓缓,“这里好凉。”
话说得极轻,却像一粒火种落进干草,烫得褚尘渊心口发紧。
他伸手,想抚上她的脸颊,但行到半空,却又悬着不再前进,既然己经决定要放手,他还有什么资格同她亲昵呢。
于是又收了回来。
半夜,他的腿又开始钻心疼起来,瞿疏言听见他隐隐约约的呢喃,点了烛火上前查看。
“呃——”
只见他冷汗顺着鬓角滑入颈窝,冰凉地贴在皮肤上,薄毯早被蹬落在地。
她忙寻来银针,灯火上掠过,便要落下——却被他猛地抓住手腕。
“别走……”
他声音哑得几乎破碎,掌心滚烫,指力大得仿佛要将她腕骨捏碎。
瞿疏言被拉得俯身,她轻吸口气,低声安抚:“我不走,先松手,让我施针。”
他却攥得更紧。
瞿疏言无奈便任他握着,将银针暂且放回,侧身坐到榻沿。
她左手被他扣在胸前,右手仍抚他膝侧,以掌心温度慢慢熨帖那痉挛的筋肉。灯芯噼啪炸开,火光摇曳,疼痛渐渐被热度安抚,他却仍不肯松手。
手腕仍被他紧扣在胸口,趁着烛光,她定定地看着褚尘渊,思绪不禁陷入回忆,往昔与他成亲,林苑观中救了她,又与他祛寒毒,与他雨下谈心,他们之间本应该不是这副处境的。
而他,对比那些纨绔子弟来说,除了性格上有些冷厉,也算是真真君子,上一世若他没有负她,那该有多好。
明明他们也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
接着他紧绷的肩背终于缓缓松垮,指节却仍扣着她,仿佛一松她就会化作烟雾散去。
又见他眉心骤蹙,她便以另一只手的指尖轻抚他眉心,像抚平一道旧疤。
火光将熄,月色入户,她渐渐地眼皮有些撑不住了……
她悄然合上眼,额头抵在他胸口,呼吸里满是艾酒与药草的苦涩,却莫名安心。
月光移过窗棂,爬上两人交叠的衣袖,像是覆上一层薄霜。
她不知自己何时睡去,只觉心跳与他渐渐同频,仿佛两条被夜色冲散的河流,终于在一片黑暗的洼地里交汇,静静相拥,不再问归途。
翌日,天光大亮。
褚尘渊睁眼,睡眼惺忪间看清怀中之人的瞬间,呼吸不由地一滞。
瞿疏言伏在他胸口,只瞧得上她微蹙的眉峰,像一朵被夜雨打湿的梨花,静静栖息在他心口。
他不敢动,唯恐惊扰她。
左手被她的掌心覆着,十指交扣,此温度缓缓交融。
他眸色微暗,想起昨夜自己疼时,是他握住她的手,忽然觉得心口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透着沁人的幽香。
心跳一声快过一声,像旷野里被春风点燃的篝火,噼啪作响,却又无处宣泄。
突然喜儿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副拐杖。
“小姐,你要的东西我买来了。”
瞿疏言闻声悠悠转醒,想起自己还伏在褚尘渊的胸口,不禁拾起身子,整理了下衣衫,起身接过喜儿手中的拐杖,轻声道:“辛苦你了。”
喜儿睁着无辜的双眼,“小姐,你又和姑爷和好了?”
“没有。”
瞿疏言面露尴尬,转头看了一眼褚尘渊,又拍了拍喜儿,“你先去整理药材吧,我一会儿就出去。”
喜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褚尘渊靠在榻上,目光落在她拿着的拐杖,声音沙哑地问:“这是……为我准备的?”
瞿疏言点了点头,将拐杖递到他面前,“你的腿己经有了些知觉,接下来可以试着站立和行走,这能帮你分担一些力量。”
褚尘渊伸手接过拐杖,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手背,那一瞬间的温热让他心头一颤。
他迅速收回手,低头端详着手中的拐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世事无常,我居然要重新学会走路。”
第一日试杖,他双手撑住拐杖,臂肌因用力而绷紧,像拉满的弓弦;双腿悬在半空,足尖轻点地面,却不敢使力。
瞿疏言站在他前方两步,双臂虚张,像护着雏鸟的老雀,目光一瞬不瞬锁在他膝头。
他尝试迈出半步,膝骨立刻发出细微的颤,像风中枯枝,随时会折断。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他却咬紧牙关,将重量缓缓移向拐杖,足尖在地上拖出一道半弧——极短,却足以让两人眼底同时亮起火星。
“对!就是这样!”
瞿疏言意外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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