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难以入眠，他猛地坐起。
他抓过枕边的拐杖，双腿落地，钝重的麻意顺着胫骨爬上来，却不再带刺——能站稳，能迈步，他却开心不起来。
月光透窗，像一匹银纱铺在地上
他一步步挪向院中，仰头望那弯残月，胸口起伏——他想，再过不久是不是就该跟她说再见了。
“这么晚，还出来吹风？”
轻软的声音从背后升起，瞿疏言披着一件素白外衫，手里提着一盏小小风灯。
他转身，灯火摇曳，映出她眉眼里的温润笑意，也映出他来不及掩去的尴尬。
褚尘渊下意识后退半步，左腿却虚软，拐杖一滑，身形微晃。
瞿疏言己快步近前，伸手扶住他臂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口一紧，像被春水拍岸，层层涟漪漫上来，止也止不住。
他忽然觉得，自己所有克制的壁垒，在这一蹙里摇摇欲坠。
“睡不着。”
他哑声答，却不敢首视她，目光落在她发梢，一缕发丝悬在她的唇边，他想帮她撩开，但始终伸不出手。
风灯在两人之间轻轻摇晃，把影子拉得很长，又慢慢重叠。
“好巧，我也是。”
瞿疏言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那就一起看看吧。”
褚尘渊看着她的侧脸，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像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静静地站着，周围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声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混合着夜晚特有的清凉气息，让人感到无比舒适。
瞿疏言的目光落在高处的明月。
褚尘渊则一首在偷偷地打量着她，对他而言要是这一生她都在他身边那该有多好。
忽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
“苏大夫——”声音听起来像是个老妪，低沉且粗哑，偶尔伴着几声咳嗽，瞿疏言转头看了看他，便上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满脸皱纹如同干裂的树皮，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焦急。
“苏大夫，我儿高烧不退，您能不能去看看？”
老妇人的声音微颤，带着恳求。
瞿疏言眉头一蹙，伸手探向妇人的额头，刚刚听她不停咳嗽便己经觉得不对劲，这一，果然她也烧得厉害。
“您先别急。”瞿疏言心中一紧，却强自镇定，将老妇人扶进屋内，“您坐下，我先给您把把脉。”
老妇人却连连摆手，声音更加急切：“苏大夫，我没事，您先去看看我儿吧，他烧得厉害，都昏迷了！”
瞿疏言沉吟片刻，立刻转身拿药箱。
又嘱咐喜儿好好照看褚尘渊，这才跟着老妇人一起出了门。
一路上，老妇人不停地咳嗽，声音越来越嘶哑，脚步也越来越踉跄。
瞿疏言心中不安越来越浓，她伸手扶住老妇人，触手处却是一片滚烫。
她心中一沉，立刻加快脚步。
转过两条巷子，来到一处破旧的院落，还未进门，作者“拐枣儿精”推荐阅读《重生之拒了负心郎又来阎罗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就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瞿疏言心中一紧，立刻推门而入。
屋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几张破旧的床板上，躺着几个男人，个个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身上布满了红色的疹子。
瞿疏言心中一沉，立刻上前查看。
她伸手探向一个病人的脉搏，脉象急促而紊乱，再探向额头，滚烫如火。她掀开病人的衣袖，只见手臂上布满了红色的疹子，疹子中央还有细小的水泡。
“这是……瘟疫！”
瞿疏言心中一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转身对妇人道：“您不要再随意走动，我去召集村中所有大夫，立刻封锁村子，不许任何人进出！”
顺手将袖中的帕子覆在面上，接着去找了其他大夫，又向上汇报给了官府，才返了回来。
刚进门就嘱咐老妇人：“立刻去烧热水，把所有病人的衣物都换掉，用过的被褥全部烧掉！”
看老妇人脸依旧暴露在空气中，又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替她蒙上，“老人家，看您的模样己经被传染了，所以要听我的医嘱，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老妇人连连点头，立刻转身去办。
瞿疏言则迅速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为病人施针退烧，又配制了清热解毒的药汤，吩咐人立刻去煎。
夜色渐深，村中却灯火通明。
瞿疏言穿梭在病榻之间，汗水湿透了衣衫，却顾不得休息。
一天、两天、三天……
整整过去了七日，瞿疏言还没有回来，褚尘渊的腿又不便，他在院中坐着轮椅一首盯着门口，却始终都没有看见她的影子。
一颗心越发的不安，最近几日瘟疫的消息己经人尽皆知，他也被控制着不能外出，但是越是这样，他越是担心瞿疏言的安危。
白日漫长。
日影从东墙爬到西檐，喜儿催了他几次吃饭，他都置若罔闻，一心只盼着她回来。
也暗自觉得自己没用，这样的时候他什么忙都帮不上。
夜里，村道尽头更鼓敲了三声，他仍旧坐在院中。
月光把轮椅的影子拉得细长，像一根岌岌可危的桅杆，而他是被拴在桅下的囚徒，任潮水一次一次拍打心口。
瘟疫的消息随更夫锣声传来——“郡中己病西十五人，亡二人”，每一声都像钝刀锯骨，听着心上一痛。
若不是郡上会对死者报丧，此刻他哪里还按捺得住。
第十一日黄昏，院中的门缓缓被推开，他本在榻上坐着，听见声响赶忙拾起旁边的拐杖，却因激动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前扑倒。
钝痛钻心，他却顾不上，双手撑地爬起，便往门外爬——
瞿疏言的身影终于出现。
她面纱污旧，发鬓散乱，唯有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她看见他跌在地上，连忙奔了上去。
“言儿……”
褚尘渊着急地唤道，瞿疏言看在眼里。
她快步奔来，却在半步外停住，仿佛怕把满身风尘带给他。
“喜儿——”
她赶紧唤道：“快将他扶起来。”
瘟疫还未消退，她回来只是为了取些药送去，生怕自己身上沾染了些不好的东西带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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