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机作乱？”
瞿疏言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
“御医突然病了，你就说这巧不巧？”孔昭宁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好几个资历老的称病不便帮陛下看诊，那些年轻的又拿不定主意，这摆明了暗中有人故意想要陛下归天。”
当今圣上迷信鬼神，不仅靡费万万修筑观星殿，妄想与天同寿，而且还强取豪夺，于民间寻找妙龄女子用作长生之药引，早己引得民怨沸腾。
这次昏迷，有心之人早己虎视眈眈，不仅北疆之地蠢蠢欲动，那远在绥州的美阳王不日内也会到达都城，更别说身在储君之位的太子早己蓄势待发。
欲得长生者，反被长生误。
孔昭宁便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一说与她听。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瞿疏言不懂朝政，只是一心想要救师傅。
“只能盼着陛下早日苏醒，稳定朝纲。”孔昭宁的情绪淡淡的，如今的他早己褪去一身稚气，身处高位者务必要学会的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喜怒哀乐形于色者又怎能保全自身呢？
“那你说师傅的事情另有隐情，又是何意？”瞿疏言继续问道。
孔昭宁眼神一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怀疑道长早己和其中一方势力勾结，以图谋不轨。”
“不可能。”瞿疏言信誓旦旦地反驳，“师傅早己不问尘世，平生所愿便是云游西海，逍遥自得，怎会与那些贼人勾结，退一万步讲，他所求者为何物？”
孔昭宁冷不丁地笑了，“疏言，你对闻清道长的为人还是不甚了解，我看到的他绝不是清心寡欲之人，相反，他很有野心。”
于是又接着说道：“你可还记得临水娘娘庙的后山，你想一想为何会在那里看见我？你再想想，为何我入朝为官不过几载，便己身居丞相之位，旁人熬到死都未必得到的位子，于我而言不过探囊取物，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老人家的功劳。”
“昭宁，我不相信师傅会是这样的人，他教我医术，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他的眼中只有对世间万物的悲悯，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野心。”她如何能相信孔昭宁的话，于是轻轻摇了摇头。
“有时候，事情并非如表面那般简单。”
瞿疏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孔昭宁抬手制止，“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入宫替陛下诊治，你可愿意？”
“若是陛下能醒来，那师傅是不是就能无恙？”
瞿疏言仿佛看见希望，一双清丽的眸子满是激动。
“可以这么说，但是陛下的情况看起来有些棘手。”孔昭宁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你先随我入宫吧。”
宫门深深，朱墙碧瓦在夜色中己失去了白日的艳丽，沉压压的一片泛着冷光，瞿疏言走在孔昭宁的身后，亦步亦趋。
她穿着一身素日里行医的青布衣裳，与这皇宫格格不入，抬眼望着那缓缓开启的寝宫手心微汗，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一丝黯然从瞿疏言的眼中闪过，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寝宫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龙床之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陛下看起来极为虚弱，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孔昭宁轻声吩咐侍从退下，寝宫内顿时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呼吸的声音。
瞿疏言缓步走到龙床前，手指搭上陛下的脉搏，神色渐渐凝重。
这脉象紊乱异常，绝非普通病症所致。
“有人在他的药中动了手脚。”瞿疏言低声说道，眉头紧锁。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烛火上消毒后，小心翼翼地刺入陛下几处要穴，然而令她惊讶的是，银针竟然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
孔昭宁站在一旁，目光深邃地看着这一切，他早就料到事情不会简单，但眼前的状况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
朝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而陛下此刻昏睡不醒，只凭他一人又如何能稳住这整个朝廷呢。
“可有解毒的办法？”
孔昭宁眉目一蹙，心下不安，这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能够在陛下的眼皮底下下毒，可见如今的形势可谓波诡云谲，他首先想到了东宫的太子朗渊。
他是陛下与皇后所出，但皇后早逝，宫中后位长久空缺，陛下本想立常贵妃为后，但三年前八月中旬，贵妃突然暴毙，这立后之事便遥遥无期。
太子行事一向低调，除了平日里跟随太傅学习诗书礼仪，治国经略，其他之事一概不问，可越是表面上毫不在意的人，私底下谁又说得清楚呢。
九五至尊的位子谁不垂涎，要是自己的老子真的长生不老，那他岂不是永远没有机会临朝称帝。
他又怎么会甘心？
于是便命人立即去查陛下的日常起居是谁在负责，越详细越好。
瞿疏言垂眸思索片刻，“昭宁，我想去见见师傅，他或许知道解毒的法子。”
此时，面对陛下的情况，她竟然探不出是何物导致昏迷，况且陛下昏迷多日，师傅也下狱多日，那是不是说明下毒的另有其人。
所以，师傅很有可能是冤枉的，但若真是师傅下毒，那只要解了毒，师傅便会安然无恙。
所以她才想去见见师傅。
“我可以安排你秘密进入天牢，但时间紧迫，你只能短暂停留，切不可被人发现。”
瞿疏言点头答应，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孔昭宁随即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便匆匆离去。
不久后，瞿疏言在夜色掩护下，跟随孔昭宁的心腹悄悄向天牢方向行去。
天牢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臭的气味。
瞿疏言强忍住不适，沿着狭窄的通道快步向前。
不多时，便看见昏暗的烛火下，一白发老者正在凝神静气地打坐，纵然穿着牢狱的衣裳，却一身仙风道骨的模样，超脱物外。
瞿疏言心中一酸，快步上前，轻声唤道：“师傅。”
闻清道长缓缓睁开眼，眸中依旧清澈如水，没有一丝杂质。
他见到瞿疏言，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小徒弟，你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仿佛此刻身处的不是阴森的天牢，而是云游西海时的某处山间小舍。
瞿疏言急切地问道：“师傅，陛下所中之毒可与你有关？”
闻清道长却淡然一笑，“小徒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听师傅的话，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归。”
又淡然地阖上双眼继续沉静打坐，“宫闱深深，人心不古，我要做的事情，自有天道可辩，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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