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市局第三审讯室。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周天佑被重新带回那张冰冷的椅子。一小时的独处，并未让他恢复冷静，反而脸色更加灰败，眼底的恐惧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精心梳理的头发也有些散乱。他的律师站在一旁，脸上虽然维持着职业性的镇定，但眼神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老秦依旧沉稳如山，翻开一份新的文件夹。陈锋透过单向玻璃，冷静地观察着周天佑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周天佑，”老秦的声音平静无波，“休息好了？那我们继续。关于‘海通基建’那笔九千八百万的VCM采购合同，我们有些细节需要你澄清一下。”
周天佑嘴唇动了动，刚想重复“不知情”、“张明操作”的托词，老秦却没给他机会，首接念道：“合同签订日，去年4月15日，约定采购工业级高纯度VCM五千吨，单价折合人民币约19600元每吨。根据我们调取的同期国际市场公开报价及国内大型石化企业出厂价，工业级VCM的合理价格区间应在人民币12000-13000元每吨。你的合同价格，溢价超过了60%。对此，你作为集团总裁，在合同审批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这是否符合宏远资本一贯宣称的‘严格风控’？”
周天佑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他下意识地看向律师。律师立刻接口：“秦警官，市场报价存在波动性，具体交易价格受多种因素影响，比如…”
“因素？”老秦打断他，拿起另一份文件，“那物流呢？合同约定由‘迅达物流’承运。经查，‘迅达物流’注册资本十万元，名下仅有三辆核定载重五吨的普通货车，无任何危险化学品运输资质。请问，这样一家公司，如何承运五千吨危化品VCM？宏远资本的风控部门，是如何审核承运方资质的？还是说，这份物流合同，连同这五千吨根本不存在的货物，都只是你账面上‘亏损’的工具？”
老秦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都精准地打在周天佑试图构筑的“不知情”堡垒的薄弱处。吴刚发现的“价格黑洞”和“幽灵货物”，此刻成了最锋利的矛。
“这…这…”周天佑额头渗出冷汗，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瞟向律师，寻求救兵。
律师也感到了压力，强作镇定：“可能存在供应商欺诈和信息瞒报的情况，我的当事人…”
“欺诈？”老秦冷笑一声，将一份资金流向图的复印件推到周天佑面前，“那请解释一下，支付给‘海通基建’的货款，为何在三天内，就通过三家关联的皮包公司，最终流入了你在维京群岛注册的离岸账户‘星海投资’？这也是供应商欺诈？”
看到自己隐秘的离岸账户名称赫然出现在警方提供的文件上，周天佑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放大，那是一种核心秘密被洞穿的极致恐惧！他放在腿上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我不知道…什么星海投资…不是我的…”他语无伦次，声音带着哭腔。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一名警员探头进来，对着老秦说道：“秦队，技术科林雪那边有份关于昨晚监控点泄密源的初步报告，需要您签收一下。” 他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室内的人听清。
“泄密源？”老秦故作疑惑地皱眉，随即恍然，“哦，就是差点害死赵铁柱同志的那个？不是内部问题？查清楚了？”
“是，”警员配合地说道，“林工刚确认，是外部黑客利用车载伪基站，劫持了我们一台接入公网的设备植入后门，精确锁定了位置。技术路径和攻击特征都分析出来了，正在溯源。”
“外部入侵…好，知道了，报告放外面吧。”老秦挥挥手。
警员退了出去，门关上。但“泄密源确认”、“外部黑客”、“非内部问题”这几个关键词，如同几把重锤，狠狠砸在周天佑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上！他最后的侥幸——寄希望于专案组因内部猜忌而分裂——彻底破灭了！警方不仅没乱，反而在极短时间内就精准定位了泄密源头！这意味着他们有能力、有技术、有决心查下去！
与此同时，周天佑的律师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悄悄看了一眼，是一条新信息。律师的脸色微微一变，迅速将手机收起，但那一瞬间的细微变化，没有逃过陈锋和老秦的眼睛。显然，外部有人给他传递了新的指示。
律师清了清嗓子，语气突然变得强硬起来：“秦警官！鉴于贵方一再出示来源存疑的证据，并对我当事人进行带有明显诱导性和压迫性的讯问，且连续审讯时间己严重超出规定，我当事人身心俱疲！我代表周天佑先生，正式提出抗议！要求立即中止本次讯问！我们将保留追究贵方违法审讯责任的权利！同时，我要求即刻安排我的当事人进行身体检查！”
这突如其来的强硬和“身体检查”的要求，像是一种预设的脱身信号。
周天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配合地捂住胸口，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喘息着：“我…我心脏不舒服…喘不上气…我要看医生…”
老秦和陈锋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急了，甚至可能想利用“突发疾病”来暂时脱离审讯环境，争取喘息和外部串供的机会。这恰恰说明，他们的攻势打到了痛处，周天佑的心理防线正在崩溃的边缘！
“身体不适？”老秦面无表情，“可以。局里有驻点医生，马上安排检查。” 他示意旁边的警员，“带周先生去医务室，全程陪同。律师先生，请在此等候。”
警员上前，将捂着胸口、演技拙劣的周天佑带离了审讯室。律师脸色阴沉地站在原地。
陈锋拿起内部通话器，声音冰冷：“通知医务室，仔细检查，但仅限于检查。检查完毕，首接送回拘留室单独关押，切断一切非必要接触。另外，”他看向单向玻璃外的周敏，“盯死那个律师，看他离开后接触了谁。还有，通知吴刚和林雪，加快速度！周天佑这块硬骨头，裂缝己经出现了！我们要在他背后的‘巨兽’反应过来、把他变成‘弃子’之前，彻底撬开他的嘴！”
审讯室的门关上，短暂的攻防告一段落。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和那撬开的心理缝隙，预示着更激烈的风暴即将来临。周天佑被恐惧和外部压力撕扯着，他的嘴，还能紧闭多久？那道裂缝，是否能成为撕裂整个迷局的关键突破口？答案，就在接下来的分秒必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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