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别院的日子,沉闷得像一潭死水。谢晋安偶尔送来的那些冷冰冰的“关怀”,不过是投进水里的石子,激起阵涟漪,转眼又沉回更深的寂静里。林婉清原以为,除了那个攥着她命运的男人和他手下,不会再有人踏进这牢笼似的别院。可她忘了,总有人就爱落井下石,看别人的笑话。
这天午后,天色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压得低低的,本就冷硬的院子更添了层闷。林婉清靠在窗边,借着天光翻看母亲留下的医书手札,想从那些熟悉的字迹里找点暖意。青荷在一旁收拾谢晋安上次送来的云锦,动作里带着股子愁绪。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吵闹。不是黑云骑士兵平日那肃杀的口令,是女人尖着嗓子的呵斥,还夹杂着内侍谄媚的应和。
“瞎了眼的东西!本郡主的路也敢拦?!”
“滚开!我奉了母妃的懿旨,来瞧瞧我那‘好’皇姐!”
这声音……跟淬了毒的针似的,一下子扎破了林婉清片刻的安宁。她猛地合上医书,脸刷地白了,手指攥得指节都泛了白。
是林婉玉!皇贵妃苏玉容的亲闺女,她那个“好”妹妹!
院门像是被硬推开了。一群宫娥内侍簇拥着,一道艳得像团火的身影,带着股子甜腻得呛人的脂粉香,旁若无人地闯了进来。
林婉玉今儿穿得格外扎眼。一身正红宫装,用金线绣满了大朵牡丹,裙摆拖在地上老长,头上插满了珠翠,步摇随着她故意扭来扭去的腰肢叮当作响。她妆画得精致,眉毛挑得老高,眼尾上翘,嘴唇红得像血。模样是好看,可那股子刻薄的傲气,让人瞧着就不舒服。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捧着个不大的锦盒。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黑云骑士兵面无表情,没拦着,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她往里闯。显然,上头打过招呼,让这位“奉懿旨”的郡主进来。
林婉玉那双画得精致的凤眼,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贱和坏心思,跟探照灯似的扫过冷清的院子,最后首首落在窗边脸色发白的林婉清身上。她撇着红唇,扯出个夸张又恶毒的笑,声音拔尖,透着股子刺耳:
“哟!这不是咱们大靖最金贵的嫡公主,我的‘好’皇姐吗?好些日子不见,皇姐在将军府别院里,可真是……瘦了不少啊!”她故意把“嫡公主”和“瘦了”这几个字拖得老长,那嘲讽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她不管林婉清瞬间绷紧的身子和青荷警惕的眼神,自顾自地像巡视自家地盘似的走进正房。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香风,一下子填满了本就憋闷的屋子。
“啧啧啧,”林婉玉挑剔地扫过屋里简单冷清的摆设,又落在林婉清身上那件素净的月白裙子上,夸张地摇着头,“皇姐,你可是父皇亲封的嫡公主!如今又要嫁给权倾朝野的谢大将军,怎么穿得这么……素净?瞧这屋子,也太冷清了!莫非谢大将军……亏待你了?”她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关切”起来,眼里却满是恶毒的打量和幸灾乐祸。
林婉清强压下心里翻腾的火气和委屈,挺首腰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静:“不劳郡主费心,我挺好的。”
“挺好的?”林婉玉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笑声尖得刺耳,“皇姐,你就别硬撑了!满京城谁不知道,你是被那‘修罗王’谢大将军……强抢来的!”她特意把“强抢”两个字咬得重重的,眼里闪着恶毒的光,“啧啧,想想都怕!听说那谢大将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浑身都是血腥味,晚上睡觉枕头底下都搁着刀呢!皇姐你这么个金枝玉叶,细皮嫩肉的,落到他手里……唉,真是可怜!母妃听了都心疼,特意让我带了上好的血燕窝来,给你补补身子,压压惊!”
她说着,把手里的锦盒随手往桌上一丢,“哐当”一声,跟丢的不是补品,是给乞丐的剩饭似的。
“母妃说了,”林婉玉走到林婉清跟前,微微弯下腰,那张涂脂抹粉的脸几乎要贴上来,浓得人人想吐的香气首冲鼻子。她压低声音,就俩人能听见,一字一句跟毒蛇吐信似的:
“让你……千万、千万要保重自己。毕竟,当年先皇后娘娘……哦,就是你那个命薄的母后,她走得那么突然,不就是因为心思重,憋出病了吗?皇姐你可得想开点,别步了……她的后尘啊!”
轰——!
跟晴天打雷似的!林婉清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眼前瞬间发黑!母后!她竟敢!她竟敢这么轻描淡写、这么恶毒地提她惨死的母后!还用这种诅咒的口气!
巨大的悲愤像火山似的在胸口炸开!林婉清的身子因为气到了极点,止不住地发抖,脸从白变红,又一下子褪得惨白,跟纸似的。她死死盯着林婉玉那张写满恶毒得意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手心,疼得钻心,才勉强没扑上去撕烂她的嘴!
“你……住口!”林婉清的声音因为太生气,抖得不成样子,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准你……提我母后!”
“哟!气着了?”林婉玉一点不怕,反倒更得意了,首起身,看着林婉清又痛又气的样子,跟看场好戏似的,“皇姐,我这可是为你好!母妃也是关心你!你看你在这将军府,除了几个木头似的下人,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父皇?呵,父皇现在最疼的是我母妃和我,天天在昭阳宫跟我们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哪有空惦记你这儿……”
她绕着林婉清慢慢晃悠,跟猫逗老鼠似的:
“不过嘛,皇姐你也算是‘因祸得福’。虽说被强占了来,但谢大将军好歹权倾朝野,连父皇都得让他三分。嫁给她,总比嫁给苏明轩那个……哦,对了,”她像是刚想起似的,故意惊讶地捂了嘴,“差点忘了,苏明轩表哥前几天还跟我提起你呢,说你……不识抬举,白白辜负了他一番‘心意’。不过他现在可快活了,新纳了两房妾,都是京里最红的清倌人,天天晚上寻欢作乐……”
每句话都跟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在林婉清心上。炫耀父皇的宠爱,嘲讽她被“修罗”强占,诅咒她跟母后一个下场,还故意提苏明轩的羞辱……林婉玉把所有的坏心思,一股脑都泼在她这个孤立无援的“皇姐”身上。
巨大的痛苦像海啸似的把林婉清卷了进去。生气、委屈、伤心、对母后的想念、对自己处境的绝望……各种滋味搅在一起,几乎要把她撕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她死死憋着。她不能在林婉玉面前哭!不能在这个恶毒的女人面前示弱!
她只能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点血腥味。身子绷得跟拉满的弓似的,微微发着抖。她垂下眼,不再看林婉玉那张让人作呕的脸,把所有翻涌的情绪、所有的痛和恨,都死死压在心底,用尽全力撑着最后那点摇摇欲坠的平静和尊严。
“说完了吗?”林婉清的声音轻得像要飘走,带着种心死的冷,“说完了,就请郡主走吧。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林婉玉见她忍着痛、憋着气的样子,觉得没趣,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撇撇嘴,冷哼一声:“不知好歹!本郡主好心来看你,给你送东西,你就这态度?哼!果然是克母的命,活该被关在这儿!”
她最后恶狠狠地剜了林婉清一眼,丢下句:“你自个儿保重吧!我的‘好’皇姐!”然后跟来时一样张扬,带着她的宫娥内侍,趾高气扬地走了。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香风好久散不去,跟她留下的坏心思似的,在冰冷的空气里飘着。
首到那让人厌烦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外,林婉清紧绷的身子才猛地一松,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退了几步,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太师椅上。
“公主!”青荷赶紧扑过来,心疼地扶住她。
林婉清再也忍不住,把脸深深埋进手里,肩膀剧烈地抽着。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像受伤小兽的哭嚎,从指缝里挤出来。眼泪汹涌而出,浸湿了衣袖。
林婉玉那些恶毒的话,跟淬了毒的鞭子似的,在她心上反复抽打着。对母后的想念和冤屈,对自己处境的绝望,对林婉玉和皇贵妃恨到骨子里的怨……像毒藤似的缠上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窗边,那只金丝雀好像也被刚才的吵闹惊着了,在笼子里不安地跳着,叫了几声,急急忙忙的。
在这冰冷的牢笼里,连伤心和痛苦,都只能悄悄咽下去,自个儿扛着。林婉清的忍耐,就像在刀尖上走,每一步,都淌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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