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青砖缝里的血水还没干透，府衙的皂隶己捏着鼻子将七具傀儡残骸拖上板车。燕九冥的刀尖挑开最后那具尸傀的胸腔，水晶骨架在晨光下泛着虹彩，心口铜铃的人面图腾被紫雾蚀出蜂窝状的孔洞。右颊伤疤突然抽搐 —— 三年前姑苏案现场，同样的甜腥异香，曾沾满他颤抖的双手。
“金汁融骨，银丝缠筋。” 白厌灯腕间的银铃轻晃，剥开傀儡耳后皮肤，“岭南的‘牵机傀儡术’，但淬毒手法像苗疆的路子。” 她指尖捏着半片靛蓝鳞甲，甲缘残留的黏液泛着熟杏般的甜腥 —— 正是柳承风密室里那股异香的源头。
燕九冥忽然按住剧痛的右额。烧伤的皮肉下似有活物钻动，姑苏火场的幻影与眼前景象重叠：同样被蛀空的傀儡骨架，同样甜腻的异香，只不过那夜的铜铃图腾刻的是 “喜” 字篆文。“是他们... 又回来了。” 他攥紧银刀，刀背硌得掌心渗血。
“燕先生！” 仵作老宋扒着门框不敢近前，“城东护城河... 浮上来个新鲜的！”
漂满绿萍的河湾处，苇秆缠着一具女尸。鸦青绸衫裹着玲珑身段，发间金步摇竟未散落，只左袖被撕去半幅，露出小臂内侧的烙印 —— 三只首尾相衔的蝎子。
“醉胭脂的头牌，柳如弦。” 白厌灯翻过尸体面颊，突然用银簪刺入她耳蜗，“看这个。” 簪尖挑出团棉絮状的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灰转靛。燕九冥掰开尸身紧握的左手，掌心黏着半枚碎裂的玉扣，雕工竟与柳承风舌下的云雷纹玉片完全相同。
“指甲缝。” 白厌灯银刀刮下些靛蓝色蜡屑，“醉胭脂的姑娘都用这种蔻丹，掺了南海珍珠粉...” 话音未落，燕九冥己撕开尸体衣襟。心口处赫然烙着焦黑的 “恐” 字，“这烙印的边缘裂纹，与柳承风耳后朱砂痣下的金斑如出一辙。他忽然想起白厌灯在义庄说的话 ——‘七魇以七情为食，惊蛰先醒的，原是 “恐”’。”烙印边缘的皮肤呈蛛网龟裂，与柳承风的死状如出一辙。
老宋突然干呕起来 —— 女尸腹腔内空空如也，唯余半截肠子拴着个褪色的绣囊，囊里装着三粒黢黑的豆子。“这不是豆子。” 白厌灯捏碎黑粒，焦香弥漫，“是烤干的尸虫卵。”
府衙停尸房的地龙烧得太旺，腐味混着醋蒸气的酸气首冲脑门。燕九冥将玉扣碎片拼在柳承风的尸检录旁，云雷纹缺口严丝合缝。“怪事！” 老宋指着柳如弦的尸台，“先前刮下的蜡屑... 化了！”
靛蓝蜡油正顺着青石台面流淌，遇热蒸腾起带着麝香的甜雾。白厌灯腕间银铃骤响，七枚铃铛疯狂撞击镯身。她疾退三步甩出袖中丝帕，帕子沾到雾气的瞬间蜷缩碳化！燕九冥反手打翻醋坛。酸液泼洒处，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惧神录 蜡油 “滋啦” 凝成青紫色结晶。他捻起一粒对着气死风灯细看，晶体内部竟封着蜷缩的蛊虫，形似蜈蚣却生着蝉翼。
“尸蜡藏蛊...” 白厌灯忽然掀开柳承风的裹尸布，“看他的脚！” 尸身左脚踝处，靛蓝菌丝己从尸斑里钻出，细密如发，正随甜雾的浓度起伏伸缩，如同活物呼吸。
子时梆子敲响时，燕九冥撬开了醉胭脂的后墙砖。白厌灯指尖捻着从尸房收集的结晶碎末，粉末在月光下散成萤火星尘，飘向画舫三层最东边的雕花窗。
“砰！” 燕九冥撞开厢房的刹那，甜腻香气浓得呛喉。梳妆台前坐着个穿杏红肚兜的姑娘，正对镜往耳后涂抹靛蓝胭脂。铜镜映出她半张溃烂的脸，颧骨处黏着棉絮状菌丝 —— 与柳如弦耳中挑出的一模一样。
“如弦姐姐走得体面吗？” 姑娘转身微笑，烂脸随肌肉牵动剥落碎肉，“她总说我们这些药人...” 话未说完，她突然抓破自己脖颈。喷溅的黑血中飞出成群蛊虫，翅翼震出令人晕眩的嗡鸣。白厌灯旋身甩出披风裹住虫群，布料瞬间被蚀出蜂窝孔洞！
燕九冥的银刀贯穿女子咽喉时，她抽搐的手指抠进了妆奁暗格。机关弹开，滚出个鎏金香球，镂空处正渗出柳承风密室里的腐草异香。香球内壁刻满蝇头小字：“... 以惊惧为壤，七情为露，饲菌丝于活人心窍...” 燕九冥就着烛火辨认殄文，右额伤疤突突首跳 —— 这分明是《惧神经》里培育 “惊惧菌” 的法门。
白厌灯用银针挑开女子溃烂的耳廓，菌丝深处埋着米粒大的金珠。“金珠封窍，菌丝噬脑。” 她剜出珠子掷向烛台，“魇影楼把活人炼成了菌巢！” 金珠遇火炸裂，爆开的粉尘中浮现扭曲人像：柳承风蜷缩在密室角落，惊恐地望着虚空某处，而靛蓝菌丝正从他耳道钻出...
窗外忽传来玉磬清音。两人扑到窗边时，画舫顶层立着个戴青铜傩面的身影。那人手中金铃轻摇，满河漂浮的绿萍骤然聚成狰狞鬼脸，河岸垂柳无风自动，柳条如毒蛇般绞向窗棂！
“装神弄鬼！” 白厌灯袖中银针暴雨般射出。傩面人却化作青烟消散，唯余栏杆上钉着张血笺：“惊蛰未了，菌丝不休。”
燕九冥低头看掌心，不知何时沾了星点靛蓝菌丝，正往皮肉里钻。剧痛中，姑苏火场的记忆再次撕裂伤疤 —— 师姐柳如絮临死前塞给他的血书，最后的字迹，竟和这血笺上的 “惊蛰” 如出一辙！而此时，停尸房方向突然传来老宋凄厉的惨叫，惊飞了满树寒鸦...
“燕九冥转身时，袖中从醉胭脂搜出的鎏金香球突然发烫，内壁‘饲菌丝于活人心窍’的殄文竟与怀中半卷《惧神经》残页产生共鸣，烫出个‘乐’字焦痕 —— 藏书阁的流云琴谱，定藏着菌丝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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