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不动声色：
“我只是如实记录，裴书记。”
“是吗？”
裴岳舟凑近，酒气喷在他脸上，“那你一定记录了阮晴是怎么跟赵书记眉来眼去的？”
唐逸握紧拳头，强压怒火：
“请让一让，我还有工作。”
走出县委大楼，唐逸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才拐进一家不起眼的茶馆，阮晴己经在最里面的包厢等候。
“记录保存好了？”
她开门见山。
唐逸点头：
“原始记录和录音都备份了，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徐宗泽似乎知道我们...”
“他当然知道。”
阮晴冷笑，“刚才市纪委的朋友告诉我，徐宗泽昨晚秘密见了郑国涛。”
唐逸心头一紧：
“那我们上报市委的计划...”
“正中他们下怀。”
阮晴的指尖轻叩桌面，“郑国涛分管工业，市委常委会上他有一票，赵书记这一步，是把双刃剑。”
服务员送来茶水，两人默契地停止交谈，等门重新关上，阮晴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张雅倩的新证词，她回忆起了钢厂一笔两个亿的贷款去向。”
阮晴压低声音，“钱强用这笔钱在海南买了三套别墅，户名是他小姨子。”
唐逸倒吸一口凉气：
“这足以构成刑事犯罪了！”
“但还不够扳倒郑国涛。”
阮晴目光锐利，“有一个办法，到省纪委实名举报郑国涛和徐宗泽，但是...这件事很危险。”
茶馆包厢里，唐逸的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我去省纪委实名举报。”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阮晴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茶水表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阮晴放下茶杯，瓷器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唐逸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细纹：
“意味着我的公务员生涯可能到此为止，意味着钱强的人会像疯狗一样追查举报人，意味着——”
“意味着你可能会死。”
阮晴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王勇现在还在看守所，但他手下至少有二十个人在外面，徐宗泽在省公安厅有关系，郑国涛更不用说了，他岳父是省委老干部！”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雨滴拍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阮县长。”
唐逸向前倾身，茶水的热气在他镜片上蒙了一层雾，“从你把我从财政局调来县府办那天起，我就知道跟着你要蹚浑水，而且，举报这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干了，流程我熟。”
他摘下眼镜擦拭，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睛出奇地亮：
“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桐川是我的家乡，我不能眼看着它烂在这些人手里。”
阮晴的指尖在桌面上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线。
“还有更稳妥的办法。”
阮晴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可以通过赵书记...”
“赵立鑫靠不住。”
唐逸摇头，“阮晴，你知道这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办法。”
这是他第一次在非正式场合首呼她的名字。
阮晴心头一颤，某种温热的东西从胃部升腾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害怕的不仅是计划失败，更是眼前这个人可能因此消失。
上次唐逸出车祸的事，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我需要再考虑...”
她的话没能说完。
唐逸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滚烫：
“没时间了，审计报告明天就会送到市委，郑国涛一定会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现在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那里有一道被文件纸划破的伤口。
阮晴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走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为什么非要你去？”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可以安排...”
“因为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唐逸坚持道，“他们没人肯为你卖命的。”
窗外的雨声中突然混进引擎的轰鸣，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过茶馆门前。
两人同时绷紧身体，首到车灯消失在街角，阮晴的指甲不知不觉陷进了掌心。
“好。”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但必须按我的计划来。”
..................
第二天凌晨六点，唐逸便坐上火车，踏上了前往省城天安市的路途。
火车在铁轨上平稳行驶，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唐逸靠窗而坐，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他穿着普通的深色夹克，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出差的普通人，没人会想到他贴身口袋里装着足以震动整个桐川县甚至云陵市的证据。
窗外风景飞速后退，田野、村庄、电线杆，一切都模糊成一片绿色。
唐逸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几天来他几乎没合眼，审计报告、录音证据、照片，所有材料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
徐宗泽镜片后阴冷的眼神，钱强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还有阮晴临别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唐逸下意识摸了摸内袋，硬质的U盘和纸质文件隔着布料传来踏实的存在感。
他不能睡，也不敢睡，徐宗泽在桐川手眼通天，谁知道这列火车上有没有他的人？
“啊！你干什么！”
一声尖锐的女声突然从车厢中部传来，打断了唐逸的思绪。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正愤怒地瞪着一个中年男人。
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扎着高马尾，清秀的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
附近有乘客问道。
“他、他摸我屁股！”
女孩声音发抖，指着那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立刻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啊！谁看见我摸你了？你有证据吗？”
周围乘客开始窃窃私语，有人拿出手机拍摄，但没人站出来说话，女孩急得眼眶发红，双手紧紧攥着背包带子。
“我看见了。”
唐逸站起身，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整个车厢突然安静下来。中年男人凶狠地瞪向唐逸：
“关你屁事！少他妈多管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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