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吃得味同嚼蜡。
饭桌上,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陆夫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只能将气撒在碗筷上,弄得叮当作响。沈绿筠则继续扮演着她那受尽委屈的小白花角色,小口小口地啜着粥,眼眶红红的,仿佛随时都能掉下泪来。陆景明则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目光时不时地飘向对面,神情晦暗不明。
整个饭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唯有两个人,是例外。
顾晏是真的饿了。他完美地贯彻着自己“心宽体胖”的纨绔人设,左手一个蟹黄包,右手一个水晶饺,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他甚至还好心地给身旁的沈青瓷夹了一个她根本不爱吃的笋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夫人,你太瘦了,多吃点。”
这个举动,又成功地收获了对面三道几乎能杀人的目光。
而沈青瓷,则依旧是那副清冷淡漠的样子。她吃得很少,动作优雅而疏离,仿佛置身于一场与自己无关的宴席。对于顾晏的“热情”,她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只是任由那块笋尖,静静地躺在自己的碗里,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不起一丝波澜。
这顿诡异的早膳,终于在陆老夫人一声“乏了”之后,宣告结束。
顾晏和沈青瓷跟在众人身后,向老夫人告退,随即转身,向着他们那个位于侯府最偏僻角落的“汀兰水榭”走去。
一踏上连接主院与二房院落的那条青石小径,周遭的喧嚣与压抑,仿佛瞬间被隔绝开来。
小径两侧,是疏于打理的竹林与花木,显得有些荒凉,却也因此,多了一份难得的清静。
顾晏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偷偷地从怀里掏出那两个厚厚的红封,放在手心里掂了掂,脸上露出了财迷般的傻笑。
“嘿嘿……夫人,你看,今天早上,咱们可是大获全胜啊!”他凑到沈青瓷身边,献宝似的将红封递了过去,“来,老大出品,必属精品!这可是咱们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沈青瓷瞥了他一眼,没有去接那两个红封,脚步也未曾停下。
“一场闹剧而己,何来胜负?”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细听之下,却比在荣安堂时,少了几分刻意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实的淡漠。
“哎,夫人此言差矣!”顾晏不以为意,跟在她身侧,继续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怎么能叫闹剧呢?这叫‘战略性转移视线,于无形中瓦解敌方攻势’!你想啊,他们本来准备了一百种方法来刁难你,结果被我这么一搅和,是不是全都白费了?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这可是最高明的战术!”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仿佛自己是个运筹帷幄的绝世高人。
沈青瓷停下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清晨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她那双本就清冷的眸子,更显得幽深难测。
“你很得意?”
被她这么一看,顾晏心中莫名地一突,那股子社畜见到领导的DNA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
“也……也没有很得意啦。主要还是夫人您气场强大,镇住了场子,我……我就是个敲边鼓的。”
沈青瓷看着他这副秒怂的模样,心中竟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矛盾。时而精明得像只老狐狸,时而又憨傻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你永远也猜不透,他下一刻,会从他那个奇怪的脑袋里,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来。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
至少,他不坏。
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可爱?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沈青瓷立刻掐断了。
可爱?
这个词,是多么的危险。
前世的她,就是因为觉得陆景明“情深义重”,觉得沈绿筠“柔弱可怜”,才会落得那般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一世,她绝不能再对任何人,尤其是男人,产生任何不必要的情感。
信任,是毒药。
情感,是自戕。
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冰冷。
“今日之事,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真正的战场,还未开始。”她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你若真想当我的‘盟友’,光会耍宝,是没用的。”
顾晏听着她这略带敲打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睛一亮。
这话的意思是……大佬要开始给我布置任务了?要带我升级打怪了?
他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脸上重新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夫人教训的是!小的……啊不,为夫一定洗心革面,努力提升业务能力!请夫人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道月亮门,终于回到了他们那个冷冷清清的汀兰水榭。
院子里,忠心耿耿的采薇早己带着几个新分来的小丫鬟在候着了。见到二人回来,采薇连忙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小姐,您……没事吧?”
在荣安堂发生的一切,早己通过下人的嘴,传遍了整个侯府。采薇生怕自家小姐受了委屈。
“无事。”沈青瓷淡淡地摇了摇头,随即吩咐道,“采薇,你去我房里,将母亲留下的那只紫檀木妆匣取来。”
“是,小姐。”采薇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顾晏则好奇地凑了过来:“夫人,你要妆匣做什么?是要清点一下私房钱,看看咱们的‘启动资金’有多少吗?”
沈青瓷没有理会他的耍宝,径首走进了书房。
这间书房,是整个院子里,除了卧房之外,最整洁的地方。显然,那位纨绔的顾二少,平日里是从不踏足此地的。
一排排的书架上,落满了灰尘。
沈青瓷走到一张黄花梨木的书案前,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拂去案上的一层薄灰。
她的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画上。画上,是一个温婉的女子,立于江南的烟雨之中,眉眼间,与她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是她的母亲,沈家曾经的骄傲,一个才情与容貌冠绝京华的女子。
也是一个……为情所困,最终郁郁而终的可怜人。
沈青瓷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她此生,绝不会再走母亲的老路。
就在这时,采薇捧着一只沉甸甸的紫檀木妆匣,走了进来。
妆匣雕工精美,上面用贝母镶嵌着一幅“百鸟朝凤”图,一看便知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采薇将妆匣轻轻地放在书案上,然后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沈青瓷伸出手,却没有打开妆匣。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妆匣上那只开屏的凤凰,眼神变得幽深。
“顾晏。”她突然开口。
“哎!在呢在呢!夫人有何吩咐?”顾晏立刻凑了过来。
“坐。”沈青瓷指了指书案对面的椅子。
顾晏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像一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沈青瓷打开了妆匣。
妆匣里,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只有几件素雅的首饰,和一叠厚厚的、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纸张。
她将最上面的那叠纸,取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顾晏的面前。
“看看吧。”
“这是……”顾晏好奇地拿起那叠纸。
纸张的质地极好,带着淡淡的墨香。
他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一手娟秀的小楷,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
“沈氏嫁妆礼单”。
他一页一页地翻了下去。
越看,他的眼睛,就瞪得越大。
越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震惊。
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绫罗绸缎……这些,都还只是寻常。
真正让他感到心惊的,是后面的那些不动产。
京郊,良田,三百亩。
通州,漕运码头,两处。
江南,丝绸庄,三间。
京城,东市,黄金地段,临街旺铺,一间。
……
这哪里是嫁妆?!
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型的商业帝国!
他那位传说中的丈母娘,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有如此惊人的身家!
“看完了?”
就在顾晏被这泼天的富贵震惊得有些发懵时,沈青瓷清冷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嗯……看完了。”顾晏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那份礼单放回桌上,试探着问道,“夫人,您……您这是要跟我……分家产?”
沈青瓷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气得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着礼单上的某几项,用朱砂笔,重重地画了几个圈。
正是那几处田产和京城的旺铺。
“这些,是我母亲留给我最重要的产业。”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顾晏感到了一丝寒意,“自我嫁入侯府后,陆夫人便以‘新妇年幼,不善掌家’为由,将这几处产业,‘代为’掌管。”
“前世,”她说到这两个字时,声音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淡,“我信了她。我以为她真是为了我好,为了侯府顾全大局。”
“结果,年年岁岁,这些最赚钱的产业,交到我手里的账本,永远都是‘经营不善’‘天灾人祸’‘入不敷出’。”
她抬起眼,那双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顾晏。
“而那些被‘代管’的收益,则成了陆景明在朝堂上结交权贵、收买人心的资本,成了沈绿筠在贵女圈中炫耀攀比、收买人心的底气。”
“他们,用着我母亲的血汗钱,将我,将我的孩儿,一步步地,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她的话语,平静得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旧事。
但顾晏,却从那平静之下,感受到了如同火山喷发前一般、令人窒息的、压抑到极致的恨意!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位大佬,不是要跟他分家产。
她是要……掀起一场战争了!
而这场战争的第一步,就是从大房那贪婪的嘴里,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夫人!”顾晏猛地站起身,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
他看着沈青瓷,一字一顿地说道:
“您说吧,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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