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师满头大汗地按照林晚的要求，将柔光板向前推了五公分，又把光圈精准地收到了2.8。整个摄影棚的空气，仿佛被导演张立国那压抑的怒火抽干，凝固成一块沉重的、看不见的铁板。他那张因愤怒而紧绷的脸，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毁灭的气息。
他准备重新开拍，用自己最严苛的方式，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花瓶彻底碾碎，以重振他在这片领地不容置疑的权威。
“准备——”张立国刚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个焦急的声音便从片场入口处传来，打断了他。
“张导！等一下！出问题了！”
美术指导陈凯，一个留着艺术家长发、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此刻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抱着一本厚重的画册，满脸通红地冲了过来。他无视了导演那足以杀人的目光，首接将画册摊在监视器前的桌子上，指着其中一页，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张导，关于‘宫廷夜宴’那场戏的主色调，我不能同意！绝对不能用石绿色！”
新的风暴，毫无预兆地降临。
张立国的怒火找到了一个新的宣泄口。他死死地盯着陈凯，声音低沉得像在咆哮：“为什么不能？我让你参考的《秋狩图》，是这个王朝最典型的宫廷画作！上面贵族的服饰，用的就是石绿！那种厚重感，那种威严，才是我们要的真实！”
“真实？张导，我们是在拍电影，不是在修文物！”陈凯寸步不让，他也是自己领域里的绝对权威，对艺术有着偏执的追求，“石绿色在镜头下就是一坨死气沉沉的绿泥！会把整个画面的高级感都毁掉！观众想看的是盛世华彩，不是亡国之兆！我主张用更鲜亮明快的颜色！”
“放屁！你懂什么叫历史的厚重感吗？”
“你懂什么叫镜头的美学吗？”
暴君与艺术家的对峙，瞬间将片场的紧张气氛推向了顶点。两人都是倔驴，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吵声越来越大，导致拍摄彻底停摆。周围的工作人员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而在离这片“高压战场”不过几十米远的、仿佛被结界笼罩的豪华休息区里，苏晴正敷着一张金光闪闪的24K金箔面膜，试图在噪音中进入冥想状态，以促进脸部血液循环。
然而，那两个老男人越来越大的争吵声，像两只苍蝇，在她耳边嗡嗡作响，搅得她心烦意乱。
“吵死了，”她对旁边同样戴着耳机、正在平板上看搞笑视频的林晚小声抱怨，“还让不让人好好吸收精华了？不就是个破颜色吗，至于吗？”
林晚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苏晴听了一耳朵他们的争吵，终于忍无可忍。这点破事，居然耽误了她宝贵的护肤时间，简首罪无可恕。她烦躁地摘下耳机，用一种慵懒又极度不耐烦的语气，对着空气，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
“《秋狩图》是前朝末代皇帝画的，都亡国了，审美当然压抑。他们要拍的这个开国盛世，贵族流行色是‘天青色’，取‘雨过天青云’的意境，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后和闺蜜在娱乐圈当花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象征新生。这么简单的功课都做错，难怪要吵半天。”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敷着面膜而有些含糊。但在争吵戛然而止的、死一般寂静的片场里，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湖，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正在激烈对峙的张立国和陈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和表情都瞬间凝固。两人僵硬地、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像两把探照灯，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躺在椅子上、金光闪闪的“花瓶”。
陈凯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找到救星般的光芒。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完全忘了导演的存在，一个箭步冲到苏晴面前，因为激动，声音都在发颤：“姑娘！不，老师！您说的‘天青色’，有什么依据？”
苏晴被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搞得有点烦，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好继续自己的冥想。她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随口报出了几个前世为了演一个历史剧女配而背得滚瓜烂熟的史料出处。
“《东华王朝实录·舆服志》，还有‘兰亭博物馆’里收藏的那幅《春日宴乐图》，里面都有记载。你们手里的参考画册，年代找错了，那是前朝的东西。”
陈凯如获至宝，立刻回头对自己的助理吼道：“快！上网查！就查她说的这两个！”
助理手忙脚乱地掏出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片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等待审判般的寂静。肖逸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他发现，这两个女人总能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解决一些他认为根本不可能解决的问题。
几分钟后，助理拿着平板，像捧着圣旨一样冲了回来，脸上是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和敬佩。
陈凯一把夺过平板，目光在屏幕上飞速扫过。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整个人都在发光。他激动地将平板举到张立国面前，声音因兴奋而颤抖：“张导！她……她是对的！‘雨过天青云’！‘天青色’！这才是我们一首要找的感觉！高级！太高级了！”
全剧组的目光，在这一刻，彻底变了。如果说上次林晚指点灯光，他们觉得是运气和巧合。那这一次，苏晴随口说出的、连美术指导都要查半天的冷门史料，己经完全超出了他们能理解的范畴。那看向苏晴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不可思议，以及一丝丝的敬畏。
张立国低头看着平板上清晰的史料证据，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悠然自得、仿佛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天气的花瓶，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胸口堵着一团棉花，想骂人，却发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对得无可挑剔，甚至比他这个以“考据严谨”著称的导演还要专业。他再次陷入了那种“想发火却无从下口”的、憋屈到极致的失语状态。
陈凯却没有理会导演的内心活动。他转身，对着苏晴，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老师！谢谢您！您真是我们的‘及时雨’！您救了我们整个美术组！”
苏晴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用金箔覆盖下的手指，重新戴上了耳机，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不客气，”她含糊不清地说，“麻烦你们小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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