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天机阁的会议室里，面前坐着十几位长老。这间会议室他曾经来过一次，就是在小霜的护界仪礼前，他在这里签署了那份"同意书"。现在，同样的桌案，同样的座椅，同样的檀香味道，只是桌上摊开的不再是他女儿的死亡通知书，而是一份新的提案——《关于推广林氏引导法的实施细则》。
墙上依然挂着那幅"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字画，金色的字体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林默记得上次来时，他曾经盯着这八个字，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宗门真的会"慈悲"。现在他知道了，这里的"慈悲"，就是让女儿们带着微笑去死。
"林管理员，"掌门的声音带着赞许，"您的方案己经在三个试点区域取得了显著成效。父亲反抗率下降了85%，炉鼎质量提升了30%。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变得更加'和谐'，几乎没有出现激烈冲突。"
坐在掌门右侧的执法长老补充道："是的，以前我们经常需要动用强制手段，现在父亲们都很'配合'。有些甚至主动询问如何让女儿'更好地完成使命'。"
林默听着这些话，手指在桌案下轻微颤抖。85%的成功率，意味着有85%的父亲像他一样被"引导"成功，有85%的女儿像小霜一样带着微笑走向死亡。而这个数字，正是他用女儿的生命换来的。
"这都是应该的，"林默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能为修真界做贡献，是我的荣幸。"
但他的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件事——那些被"引导"成功的父亲们，现在都在做什么？他们是否也像他一样，在深夜里对着女儿的遗物忏悔？还是己经彻底麻木，学会了用"大义"来安慰自己？或者，他们己经像他一样，成为了这个制度的帮凶？
林默想起报告中的那些数字：试点区域共处理了127个案例，其中108个父亲被成功"引导"，19个需要使用强制手段。那108个父亲中，有多少人现在还记得女儿的笑声？有多少人还会在夜里惊醒，想起女儿最后的眼神？
"现在我们需要您亲自去东域，"丹辰子长老说道，声音中带着某种期待，"那里有个叫雁北的父亲，很顽固，需要您的专业指导。他的女儿雁小小，灵根品质极佳，但这个父亲拒绝配合，甚至试图带女儿逃跑。"
雁北。雁小小。
林默记住了这两个名字。又一个即将被他"引导"的父亲，又一个即将失去女儿的家庭。他想象着雁北现在的样子——也许正抱着女儿躲在某个偏僻的山洞里，也许正在计划如何逃出修真界的控制范围，也许正在绝望地寻找任何可能拯救女儿的方法。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
林默想起自己在机械界时的选择——为了保护一个陌生女孩而炸毁控制中心，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反抗制度。那时的他，和现在的雁北是一样的。都是父亲，都在为了保护女儿而反抗。
但现在，他要去说服雁北放弃反抗，要去告诉他"配合是最好的选择"，要去让雁小小像小霜一样带着微笑走向死亡。
"我明白了，"林默说，声音依然平静，"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掌门说，"记住，要让他们明白，女儿的牺牲是光荣的，是值得微笑面对的。这是我们修真界的传统，也是最人道的方式。女儿们应该带着骄傲和喜悦完成使命，而不是恐惧和痛苦。"
"是的，"丹辰子补充道，"您的案例就是最好的证明。小霜最后的表现堪称完美，她的微笑感动了在场的所有人。我们希望雁小小也能有同样的表现。"
微笑。
林默的手指紧握成拳。他想起小霜最后一次对他微笑的样子，那是在仪式开始前，她强忍着恐惧，对他说："爹爹，小霜不怕。"那个微笑是如此勉强，如此痛苦，眼中的泪水还没有完全干涸，但她依然努力地扬起嘴角，因为她知道这是爹爹希望看到的。
那个微笑，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而现在，长老们把它称为"完美的表现"，要他去教另一个女孩如何做出同样的微笑。
而现在，他要去教另一个父亲，如何让女儿带着同样的微笑走向死亡。
"您放心，"林默听见自己说，"我会让他们理解的。我会告诉雁北，配合是对女儿最好的保护，反抗只会让女儿承受更多痛苦。我会让他明白，女儿的微笑是对父亲最大的安慰。"
这些话说得如此流畅，如此真诚，仿佛他真的相信这些话一样。长老们满意地点头，掌门甚至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很好，"掌门说，"您果然是我们最优秀的管理员。有您出马，相信雁北很快就会想通的。"
会议结束后，林默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很深，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的步伐很稳，很有节奏，就像一个完成了重要任务的成功人士。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良心上。
他想起机械界的自己，那个为了保护一个女孩而炸毁控制中心的反抗者。那时的他宁可死也不愿意成为制度的帮凶，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无辜的生命。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是个会为了正义而战斗的人。
而现在的他，却要去说服一个父亲交出女儿。不是被迫的，不是无奈的，而是主动的，专业的，甚至是充满"爱心"的。他要用自己的经验，用自己的痛苦，去帮助宗门更高效地杀死更多的女儿。
同样的选择，截然不同的结果。同样是面对制度的压迫，同样是面对无辜生命的威胁，他却从反抗者变成了帮凶，从保护者变成了刽子手。
他停下脚步，看着天空中的星星。夜空很清澈，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小霜小时候总是指着星星问他："爹爹，星星为什么会眨眼睛？"
他当时回答："因为星星在对你微笑。"
小霜会拍着手说："那星星一定很喜欢小霜！爹爹，小霜也要对星星微笑！"然后她会仰着小脸，对着天空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现在他知道了，那不是微笑，那是眼泪。星星在为即将发生的悲剧而哭泣，为那些即将失去的生命而流泪。
就像小霜最后的微笑，也不是快乐，而是绝望。但她依然要微笑，因为这是"应该的"，这是"光荣的"，这是"人道的"。
但他要去教雁北，如何把这种绝望包装成光荣，如何把眼泪说成是微笑。他要告诉雁北，女儿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但父亲的配合能让这种恐惧变成骄傲；女儿的痛苦是暂时的，但她的牺牲是永恒的；女儿的死亡是必然的，但她的微笑是可以选择的。
这就是他的工作——让更多的女儿带着微笑走向死亡，让更多的父亲相信这是正确的选择。不是用强迫，不是用威胁，而是用"爱"，用"理解"，用"专业的指导"。
林默继续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他想起明天就要见到雁北，想起那个正在绝望中挣扎的父亲，想起那个叫雁小小的女孩。她现在也许正躲在父亲怀里，也许正在问父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也许正在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
而他，林默，将要去结束这个"游戏"。他将要用自己的经验，自己的痛苦，自己的"专业知识"，去说服雁北交出女儿。他将要看着雁小小从一个活泼的孩子变成一个"配合的炉鼎"，从一个父亲的宝贝变成一个制度的工具。
而他，己经成了这个制度最完美的代言人。不是因为他被洗脑了，不是因为他真的相信了，而是因为他太清醒了。他清醒地知道反抗的无用，清醒地知道痛苦的必然，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堕落。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用爱来包装背叛，如何用温柔来掩饰残酷，如何用微笑来遮盖眼泪。
明天，他就要去教雁北这些"技巧"。而雁小小，也将学会像小霜一样微笑着走向死亡。
这就是林默的新生活——用女儿的死亡去指导更多女儿的死亡，用一个父亲的痛苦去"帮助"更多父亲接受痛苦。
而最可怕的是，他做得很好。非常好。好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
作者“爱上思考与写作”推荐阅读《为了苍生，我献出了女儿》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IU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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