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记忆后的第三天，林默坐在天机阁的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一份新的报告。
这间办公室曾经属于一位己故的长老，墙上还挂着那位长老生前的字画——"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现在这八个字在林默眼中显得格外讽刺。
《炉鼎效率优化方案》——这是他亲手设计的，用的是他最工整的字迹，就像当年在机械界写技术报告时一样认真。
只是这次，他写的不是机器的优化方案，而是如何更高效地杀死女儿们的方法。
报告的第一页写着："基于林小霜案例的成功经验，建议推广情感缓冲法，可将父亲反抗率降低至3%以下。"
林默盯着这行字，手指轻抚过纸面。这些字是他亲手写下的，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专业和冷静。就像他曾经写过无数技术文档一样，条理清晰，逻辑严密。
他的女儿，那个会在他生病时熬粥照顾他的小霜，那个总是说"爹爹最厉害"的孩子，现在变成了一个"成功案例"，一组冰冷的数据，一个可以无限复制的模板。
林默想起小霜生前最后一次叫他"爹爹"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信任。现在这声音被他写成了"情感依恋度过高，建议优化"。
"林管理员，"丹辰子的声音从传音符中传来，"您的新方案很受好评，宗门决定在全域推广。"
林默翻开报告的第二页，上面详细记录着小霜的数据。这一页他写了很久，每一个数字都经过反复核算，确保准确无误：
灵根品质：上等（天赋异禀，适合高级炉鼎）
情感依恋度：9.7/10（过高，建议在后续案例中提前切断情感纽带）
痛苦耐受值：7.2/10（合格，但仍有优化空间）
配合度评估：8.9/10（父亲引导效果显著，可作为标准模板）
恐惧控制指数：6.8/10（初期较高，后期通过父亲安抚有效降低）
最终转化效率：94.3%（超出预期，建议推广相关技术）
每一个数字，都曾经是他女儿活生生的一部分。9.7分的情感依恋度，是小霜每天晚上都要听他讲故事才能入睡；7.2分的痛苦耐受值，是她小时候摔倒了也要忍着不哭，怕他担心；8.9分的配合度，是她在祭台上对他说"爹爹，小霜不怕"时的信任。
她的笑声，她的眼泪，她的恐惧，她的爱——全部被他亲手量化，被分析，被优化，被写成了可以指导下一次杀戮的经验。
"恭喜您，林管理员，"丹辰子的声音带着赞许，"您的案例将成为标准教材。我们己经根据您的经验，制定了新的父亲引导流程。"
林默的手指停在报告上。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多的父亲会被"引导"，更多的女儿会被送上祭台，而他，就是这个流程的设计者。
报告的第三页是"推广建议"，这是整个方案的核心部分：
1. 建立父亲心理档案，识别易引导类型
- 重点关注：单亲父亲、情感依赖型、责任感强烈型
- 避免：极端反抗型、理性分析型、有组织背景型
2. 利用父女情感纽带，降低反抗意识
- 强调"为了女儿好"的概念
- 让父亲相信配合能减少女儿痛苦
- 适时展示"不配合"的严重后果
3. 提供"参与感"，让父亲认为自己在"保护"女儿
- 允许父亲陪伴女儿最后时光
- 让父亲参与"仪式"的某些环节
- 给予父亲"选择权"的错觉
4. 强化"大义"概念，弱化个人情感
- 反复强调"为了修真界"、"拯救苍生"
- 将个人痛苦包装为"高尚牺牲"
- 用集体利益压制个体反抗
林默看着这些建议，每一条都是从他的血泪中总结出来的。他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一步步被说服，如何从愤怒的反抗变成痛苦的配合，如何从绝望的受害者变成冷静的帮凶。
每一个字，都是他用女儿的生命换来的"经验"。
现在，这套流程要被用在更多的父亲身上。
"您的贡献将被永远铭记，"丹辰子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真诚的赞许，"宗门决定以您的名字命名这套流程——'林氏引导法'。这将写入宗门典籍，传承千年。"
林氏引导法。
林默的手停在半空中，仿佛被这五个字击中。他想起在机械界时，也有人提议用他的名字命名某项技术创新，他当时是多么骄傲。现在，他的名字又要被用来命名一项"创新"——如何更高效地杀死女儿的方法。
他的名字，将和这套残酷的制度永远联系在一起。每一个被这套方法"引导"的父亲，每一个因此失去女儿的家庭，都会记住他的名字。不是作为受害者，不是作为反抗者，而是作为这套杀戮机器的设计者。
林默想象着未来的场景：某个父亲在内务堂里痛哭，而执事会温和地说："请放心，我们会用林氏引导法来处理，这是最人道的方式。"那个父亲会感激地点头，就像他当初一样。
而他们口中的"人道"，正是他用女儿的血肉总结出来的经验。
林默的手指在颤抖。他合上报告，看着封面上的标题：《炉鼎效率优化方案——基于林小霜案例的成功实践》。
封面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林默 著"。这两个字是他亲手写上去的，笔迹工整，就像他的签名一样。
他的女儿，从一个活生生的人，从那个会撒娇会哭会笑的小霜，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案例"，一组可以分析的数据，一套可以无限复制的标准流程。
而他，从一个痛苦的父亲，从一个绝望的受害者，变成了这套杀戮流程的设计者，变成了下一个小霜的刽子手。
"谢谢您，丹辰子长老，"林默听见自己平静地说，"能为修真界做贡献，是我的荣幸。"
这句话说得如此自然，如此真诚，就像他真的为此感到骄傲一样。传音符那头的丹辰子显然很满意，声音中带着温暖的笑意："林管理员，您的专业精神令人敬佩。明天我们就开始在东域试点推广，相信会有很好的效果。"
"我会继续完善这套方案的，"林默继续说道，"争取让效率再提升一些。"
但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清醒而彻底的绝望。
他不仅失去了女儿，还成了杀害更多女儿的帮凶。不仅是被动的配合者，而是主动的设计者。他用女儿的死亡总结出经验，用女儿的痛苦设计出流程，用女儿的爱包装出"人道"的杀戮方法。
小霜变成了数字，变成了可以量化分析的数据点。而他，变成了制造这些数字的精密机器，变成了这个吃人制度最完美的工具。
这就是他的新日常——坐在办公室里，用女儿的死亡去设计更多女儿的死亡，用一个父亲的痛苦去指导更多父亲如何"配合"。
而最可怕的是，他做得很好。非常好。好到连他自己都感到恐惧。
林默放下传音符，看着窗外的夕阳。在机械界时，他也曾在这样的黄昏里加班，为了设计出更好的机器而废寝忘食。现在，他依然在加班，依然在设计，只是设计的不再是拯救生命的机器，而是更高效地收割生命的方法。
他己经彻底变了。从一个父亲，变成了所有父亲的敌人；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所有女儿的刽子手。
而明天，他还要继续完善这套方案，让它变得更加"人道"，更加高效，更加无法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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