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站在天机阁的观察室里，手指无意识地着那个玉盒。盒子里装着三颗上品灵石——小霜的遗骸。
己经一年了。
这一年里，他成了修真界最称职的帮凶。他学会了如何用温柔的语气说服其他父亲交出女儿，学会了如何用理性的逻辑为残酷制度辩护。丹辰子长老夸他是"最配合的父亲"，其他修士说他"识大体"。
每一次成功的说服，都是对自己良心的又一次背叛。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在证明他是个合格的帮凶。他帮助丹辰子完善了炉鼎筛选流程，提出了"情感缓冲法"来减少父亲们的反抗，甚至协助设计了新的引导仪式。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个深夜，当办公室的灯光熄灭后，他会从抽屉里拿出那个玉盒，对着三颗冰冷的灵石忏悔。
"小霜..."他会轻声说，"爹爹今天又帮他们抓了三个女孩..."
灵石不会回答。它们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柔和的蓝光。
今晚，林默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摊开着一份新的报告：《灵贫区域炉鼎潜力评估》。他的手指在"林小霜"这个名字上停留了最久。
报告上写着：灵根品质优秀，耐受度极高，灵力转化顺畅，己完全转化，产出三颗上品灵石。备注：父亲配合度极高，可作为标准案例推广。
林默的胃部突然翻腾了一下。标准案例——他成了其他父亲学习的榜样，成了制度完美运转的证明。
他想起小霜第一次做桂花糕的样子，面粉沾满了她的脸，她骄傲地说："爹爹，小霜做的桂花糕最好吃。"
现在，她变成了三颗冰冷的石头。而他，变成了帮助制度吞噬更多女儿的帮凶。
"林管理员..."门外传来声音，"丹辰子长老请您过去商议东域配额...还有，您设计的新流程很受好评。"
林默迅速收起玉盒。"马上来。"他的声音平静而专业。
但当他站起来时，一阵剧烈的头痛突然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那些冰冷的数据突然变成了小霜痛苦的脸。
"爹爹..."他听见她说，"为什么要帮他们抓其他小霜？"
眩晕感越来越强。林默扶住桌子，却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坠入某个深不见底的地方。
然后，他看见了。
不是幻觉，而是记忆。
在另一个世界——机械界——他曾是反抗军领袖。那里也有一个艾莉西亚，也有一套"为了大多数人好"的制度。但在那里，他选择了反抗。
他想起自己如何组织父母们保护孩子，如何设计反制系统，如何宁死不屈地对抗那套温柔的暴政。在机械界，他是保护者。
而在这里，他成了帮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机械界的他，为了保护一个即将被"优化"的女孩，宁可炸毁整个控制中心。
仙侠界的他，为了保护小霜，选择了配合，最终亲手将她送上祭台。
同样的选择，截然不同的结果。
"我..."林默跪在地上，手指深深嵌入掌心，"我曾经是保护者，现在却成了刽子手..."
记忆继续涌现。他看到了两个世界的真相。
同样的制度，同样的"大义"，同样的选择。
在机械界，他选择了反抗，成为了英雄。
在仙侠界，他选择了配合，成为了帮凶。
区别不在于制度，而在于他自己的选择。
"我本可以反抗..."林默的声音颤抖着，"我本可以保护她...但我选择了配合..."
"我不仅亲手把女儿送进了地狱..."林默的声音颤抖着，"我还帮他们完善了这个地狱...我设计了更高效的流程，我说服了更多的父亲...我成了这个制度最完美的帮凶..."
头痛达到了顶点。林默看见自己的双手开始发生变化——皮肤下浮现出机械界反抗军的纹身，那些符纹在提醒他曾经的身份。
曾经的反抗者，如今的帮凶。
他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一半是对过去的怀念，一半是对现在的厌恶。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在他体内冲撞，让他几乎无法站立。
镜子里，他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那不再是保护者的眼神，而是帮凶的麻木。
"林管理员..."门外的声音变得焦急，"您还好吗？"
林默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镜子里，他的眼神己经不同了——那里有了觉醒，有了痛苦，也有了无法挽回的悔恨。
他按着胸口缓了几次，让脸色恢复到别人习惯看到的那种平静。但这一次，那种平静下面藏着的不再是麻木，而是清醒的痛苦。
"东域配额会议要开始了。"门外有人催促。
他应了一声，收起玉盒，放进抽屉最深处。手指无意识地着抽屉把手，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刻痕——那是小霜小时候用发钗刻下的"爹爹和小霜"。
"小霜..."他轻声说，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颤抖，"爹爹不仅没有保护你...还成了杀害你的帮凶..."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林默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换上了标准的管理者表情。但这一次，他的眼神深处多了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
他打开门，走向那个永远需要更多炉鼎的世界。
但现在，他知道了真相。
他不是受害者，他是帮凶。
他本可以选择反抗，就像在机械界那样。但他选择了配合，选择了成为制度的一部分。
"林管理员，"门外的人恭敬地说，"丹辰子长老夸您的新流程设计得很好，能大大提高效率。"
林默点了点头，声音平静："为修真界服务，是我的职责。"
但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清醒的痛苦。
他知道自己是谁了——不是无辜的父亲，而是制度最完美的帮凶。
而这个认知，比任何惩罚都要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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