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有时候，比毒药，更烫手。
当林默，这位新晋的“昭武校尉”，第二天，走出他那间僻静的小院时。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炙手可热”。
所有，见到他的人，无论官职高低，无论心中作何感想，都会在十步之外，便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见过林校尉！”
“林将军少年英雄，真乃我大夏之幸！”
那些，前一天，还视他如蛇蝎，避之不及的侯将军旧部，此刻，一个个，脸上都堆满了，最谦卑，也最谄媚的笑容。
仿佛，只要能在他面前，混个脸熟，便是一种，天大的荣幸。
林默，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拄着拐杖，目不斜视地，穿过那一道道，充满了敬畏、嫉妒、和审视的目光，径首，走进了陈谦的书房。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
书房里，陈谦，似乎早己在等他。
他的面前，摆着三份，不同的名册。
“陛下，给了你一个名号，三千人的员额。”陈谦指了指那些名册，开门见山，“但是，他没有给你，兵。”
“这，就是，他留给你的，第一道考题。”
林默走到书案前，看向那三份名册。
第一份，是“镇北新军”的。上面，圈出了一千个，在之前战斗中，表现优异，但却，出身寒门，没什么背景的老卒。
第二份，是“拓荒营”的。上面，是那些，被俘的，年轻力壮的燕人降卒。
第三份，则是一份，刚刚由王富贵，呈上来的，关于涌入镇北关的，流民的统计。上面，记录着，数千个，因为家乡被毁，而流离失所的，男人。
“第一份，”陈谦的声音，很平静，“是‘骨’。他们，是百战老兵，懂得军纪，忠诚可靠。有他们在，你的军队，就有了主心骨，乱不起来。”
“第二份，是‘牙’。他们，是草原上长大的狼崽子。他们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但他们，懂得，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去杀人。用好了，他们就是你手中，最锋利的獠牙。”
“而这第三份……”陈谦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是‘血肉’。”
“他们，或许体弱，或许胆小。但他们，对那些，毁了他们家园的燕人，和那些，坐视他们流离失所的世家，有着，最刻骨的仇恨。”
“仇恨，有时候，是比任何刀剑，都更强大的武器。”
陈谦看着林默。
“三份名册，代表着，三种兵。”
“你要，哪一种？”
这，确实是一道考题。
考验的，是林默的眼光，格局，和……野心。
如果，他选了第一种。那说明，他只想，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合格的将军。
如果，他选了第二种。那说明，他是一头，只懂得杀戮的，野兽。
如果，他选了第三种。那说明，他是一个，只会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莽夫。
林-默，沉默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伸出手，将那三份名册，缓缓地，合在了一起。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陈谦，一字一句地说道：
“哥。”
“我，全都……要。”
陈谦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的精光。
“理由。”
“我要的，不是一支，循规蹈矩的军队。”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要的，是一群，能陪我，下地狱的……恶鬼。”
“老兵的‘骨’，可以，撑起他们的身体。”
“燕人的‘牙’，可以，教会他们，如何撕咬。”
“而流民的‘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可以，点燃他们，早己冰冷的，魂。”
陈谦，笑了。
“好。”他点了点头，“那这支军队的魂，又是什么？”
“是我。”
林默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
三天后。
后山，那片，早己被鲜血和狼心，浸染过的废弃校场。
三千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大多是麻木、警惕，或者，充满仇恨的男人，如同三群，泾渭分明的牲口，被聚集在了这里。
他们，就是，林默，亲手挑选出来的，第一批“锐士营”的兵。
林默，就站在他们面前的点将台上。
他没有穿那身，代表着他五品校尉身份的华丽铠甲。
他依旧，穿着一身，最普通的黑色劲装。腰间，挎着那柄，饮过无数鲜血的燕刀。
他的身后，站着五十个，像他一样，沉默的，眼神里，只有狼性的……
“狼群”。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林-默开口了，声音，通过真气的加持，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我，一个看起来，比你们很多人年纪都小的，毛头小子，能站在这里，当你们的将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凭什么，你们这些，曾经的百战老兵，要听我的号令。”
“凭什么，你们这些，曾经的草原勇士，要向一个，夏人，低下你们高傲的头颅。”
“凭什么，你们这些，家破人亡的流民，要将自己，最后这条烂命，交到我的手里。”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戳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今天，我就告诉你们，凭什么。”
他没有说任何，鼓舞人心的话。
也没有，许下任何，建功立业的，美好承诺。
他只是，对着身后，招了招手。
王富贵，带着几个伙夫，抬着几口巨大的，还在冒着热气的大锅，走了上来。
锅盖，被掀开。
一股，浓郁得，足以让饿了三天三爷的人，都发疯的……
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校场！
那锅里，炖着的，是切成大块的，肥得流油的，羊肉！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都红了。
他们的喉咙，在不自觉地，耸动。他们的肚子，在不自觉地，发出“咕咕”的声响。
“想吃吗？”林默问。
“想！”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三千人，齐声的，发自肺腑的，怒吼！
“很好。”林默点了点头。
他指了指，校场的另一头。
那里，早己立起了一百个，插满了利刃的，木桩。
“很简单。”
“从这里，跑到那里。再跑回来。”
“前一千个，回来的……”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如同魔鬼般的弧度。
“……有肉吃。”
“至于，剩下的两千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看着他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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