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关，最近有些不一样了。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变化。
战争的阴影，似乎正在退去。来自上京的封赏，让这座雄关的每一个角落，都多了一丝久违的活气。
但，林默，却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那是一种，类似于，在最风平浪静的林子里，突然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这片山林的、陌生野兽的气息。
他那支，早己被他锤炼得，如同他身体一部分的“狼群”，也感觉到了。
“头儿，”李西的报告，一天比一天，更凝重，“那支南方来的商队，还是没有动静。他们就像一群真正的商人，每天，除了在客栈里喝酒，就是去集市上，采买一些皮毛和草药。”
“但，”他顿了顿，“……他们太‘正常’了。”
“正常得，就像是，在演戏。”
林默点了点头。
这世上，最不正常的，就是“天衣无缝的正常”。
“那个说书的瞎子呢？”林默问。
“他更奇怪。”李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要钱，只收酒。而且，他说的书，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
“说的，都是些什么？”
“……都是些，关于‘刺客’和‘背叛’的故事。”李西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有前朝大将被厨子毒死的故事，有江湖豪侠被枕边人出卖的故事……总之，没一个，是好下场。”
“最近几天，就连我们锐士营里，都有不少弟兄，偷偷跑去听。回来之后，一个个，都变得有些，疑神疑鬼的。”
林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在军营里，用最残酷的手段，好不容易，才将三千颗，早己烂掉的心，重新凝聚起来。
而这个瞎子，却在用一种，更阴毒，也更不见血的方式，从根子上，瓦解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
信任。
“我知道了。”林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继续盯住。另外，让王富贵，也小心一点。”
“是。”
……
王富贵，最近，很得意。
他，现在是整个镇北关的红人。
手握着从锐士营流出来的、那笔足以让任何人都眼红的巨额财富，背后，又靠着林默这位，连七殿下都另眼相看的新贵将军。
他那间，原本不起眼的“富贵商行”，在短短一个月内，就一跃成为了，整个镇北关，乃至北境三州，最大的……
物资中转站。
无论是大夏的官商，还是大齐的走私贩子，甚至是某些胆大的燕人部落，想要在这里做生意，都得先来拜他这个“王总办”的码头。
这天晚上，他刚送走一个，来自大齐的，出手阔绰的丝绸商人。
回到自己那间，被他改造得，如同金库般守卫森严的账房里，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拨弄着算盘，脸上，满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就在这时。
一阵，极轻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冷风，从他背后，那扇，本该早己锁死的窗户缝里，吹了进来。
王富贵，打了个哆嗦。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窗户，关得好好的。
“奇怪……”
他嘟囔了一句，转回头，准备继续算账。
但他的目光，却在下一瞬间，凝固了。
他那双，因为肥胖而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他看到，在他面前那本，写满了密密麻麻账目的账册之上。
不知何时，多了一样，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枚，通体漆黑，造型，像一滴正在下落的雨滴的……
飞镖。
那枚飞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插在他的账册上，入木三分。
飞镖的尾部，还带着一丝，尚未干涸的，血迹。
它，钉着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
王富贵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结了。
他，没有喊。
因为，他知道，能将东西，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他这张，距离他不过三尺之遥的桌子上的人……
想让他喊出来，他就绝对，发不出半点声音。
冷汗，像溪流一样，从他那肥胖的额头上，滚落。
他伸出，那只，比寻常女人大腿还粗的，的，颤抖的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张，薄如蝉翼的纸条，从飞镖上，取了下来。
他打开。
上面，没有字。
只有一个，用血，画出来的，极其简单的……
符号。
——“默”。
一个，代表着他最大靠山的名字的，血字。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惨叫，终于，从这间，密不通风的账房里，爆发了出来！
……
当林默，踹开门，冲进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像一滩烂泥一样，在地上，浑身，早己被冷汗和尿骚味浸透的……
王富贵。
林默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他的眼神，像两把最锋利的刀子，瞬间，便锁定在了，书桌上，那枚，还在微微颤动的，雨滴状的飞镖。
和，那张，沾着血的纸条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外面的积雪，还要，苍白。
他缓缓地，走到桌前，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了那枚，冰冷的飞镖。
他能感觉到，上面，那股，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冰冷的……
杀气。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转过身，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早己被从外面，用一种，极其精巧的手法，重新锁好的窗户。
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吹得，他那一身黑衣，猎猎作响。
他看着窗外那，片，无边的，深沉的黑暗。
他知道。
雨，己经，落下来了。
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的脚下。
也落在了，他，和陈谦，那自以为，固若金汤的……
咽喉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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