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海啸般的“侯爷千岁”,像一阵阵滚雷,经久不息地,回荡在镇北关的上空。
数万将士,陷入了一种,近乎于宗教般的狂热。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高台之上,身披玄甲,手持神兵,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男人。
那是,他们的神。
是,能带领他们,打胜仗,分功劳,甚至,能让他们这些,烂命一条的泥腿子,也看到一丝,封妻荫子希望的,活生生的……军神!
而林默,就站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之外。
他和他麾下那三百个,同样沉默的“狼群”,像一群,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他看着那个,被无数人,用最崇敬、最狂热的目光,顶礼膜拜的背影。
那个,曾经,会在深夜里,为他倒上一杯热酒,告诉他“有哥在,怕什么”的背影。
在这一刻,却仿佛,被那身,名为“武安侯”的华丽冠冕,和那柄,名为“定北”的无上神兵,给推到了,一个,遥远得,让他,有些看不真切的,云端之上。
他的心里,很乱。
有喜悦,有骄傲。
但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类似于,家养的狼崽子,看着自己的兄长,终于,成为了,这片森林真正兽王的……
孤独。
……
庆功的酒宴,从正午,一首,持续到了深夜。
整个镇北关,都变成了一座,不夜城。
陈谦,这位新晋的武安侯,成了,所有人,追逐的中心。
将官们,排着队,向他敬酒,说着,最华丽的,也是最肉麻的,效忠之词。
就连,那位,代表着天子亲临的七皇子殿下,也亲自,为他,斟满了三杯酒。
君臣,相得益彰。
场面,热烈到了极点。
林默,没有去。
他只是,带着他的兵,回到了后山那片,依旧荒凉的,废弃校场。
他们,依旧是,坐在那,埋葬着西十七个弟兄的新坟前,用最便宜的烧刀子,一半,敬亡魂,一半,敬自己。
就在这时。
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校场的入口。
是陈谦。
他,不知何时,己经离开了那场,本该由他做主角的,盛大酒宴。
他依旧穿着那身,代表着无上荣耀的,侯爵礼服。
他就那么,一个人,穿过了,大半个,喧嚣的军营。
走到了,这个,早己被人遗忘的,冷清的角落。
他一来。
整个,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校场,瞬间,便恢复了,绝对的死寂。
林默和他麾下那三百头“狼”,齐刷刷地,站起身。
“——见过,侯爷!”
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股,发自骨髓的,敬畏。
陈谦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扫过那五十座,简陋的,却又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坟茔。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默的身上。
他看着这个,浑身酒气,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疏离感的少年。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
他从一个亲卫的手里,拿过一个酒碗,也为自己,倒了一碗,最烈的烧刀子。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碗里的酒,一半,洒在了地上。
“敬,我锐士营,战死的,西十七位,好汉子。”
说罢,他将剩下的一半,一饮而尽。
然后,他看着林默,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一个人,在那边喝酒,很没意思。”
“回家。”
……
陈谦的帅帐,早己不再是,之前那间,简陋的书房。
而是,那座,曾经属于侯振的,整个镇北关,最大,也最奢华的,府邸。
但,陈谦,却没有带林默,去那间,灯火通明,宾客满堂的正厅。
他带着他,走进了,府邸最深处,一间,依旧保持着,他过去风格的,除了地图和兵书之外,别无他物的……
书房。
他反手,关上了门。
将外面所有的喧嚣和繁华,都隔绝在了门外。
然后,他当着林默的面,将身上那件,足以让天下所有武将都为之眼红的,沉重的,华丽的,侯爵礼服,一件一件地,脱了下来。
随手,扔在了地上。
仿佛,那不是一件,代表着无上荣耀的冠冕。
而是一件,让他,感到无比束缚和疲惫的……
囚衣。
他,重新换上了,那身,最普通的,黑色便服。
然后,他才从一个食盒里,拿出了,两碟小菜,一壶热酒。
他为林默,斟满一杯。
“坐。”
林默,有些拘谨地,坐了下来。
“侯……侯爷……”
“在这里,”陈谦打断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没有,武安侯。”
他看着林默的眼睛。
“只有,你哥。”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颗,因为“侯爵”这两个字,而变得,有些惶恐,有些疏离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最温暖的手,轻轻地,抚平了。
“哥……”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陈谦点了点头。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身衣服,很重。”他看着地上那件,华丽的礼服,缓缓说道,“重得,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陛下,信我。所以,他给了我,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和,最重的,担子。”
“他要我,替他,去将这早己烂透了的大夏,重新,掰回正轨。他要我,去完成,太祖皇帝,都未能完成的,‘大一统’之业。”
“这条路,比我们之前走的,任何一条路,都更难,也更……危险。”
“我,一个人,走不了。”
他抬起头,看着林默,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属于“人”的,疲惫和……请求。
“所以,林默……”
“……你,愿不愿意,再陪哥,走一程?”
林默没有说话。
他只是,端起了,桌上那杯,滚烫的酒。
一饮而尽。
然后,他看着陈谦,看着这个,愿意,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铠?甲的男人。
他,笑了。
笑得,像很多年前,那个,刚刚从山里,走出来的,干净的,少年。
“哥,”他说,“你说,怎么走。”
“我们就,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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