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被扯落的瞬间，挂在 “东泰娱乐城” 招牌上的千响鞭炮轰然炸开。红色的纸屑像暴雨般落下，混着没燃尽的火药粒砸在卢新的西装肩头，他却连掸都没掸一下，只是举着酒杯对簇拥的人群笑。
“卢老板年轻有为啊！” 一个脑满肠肥的男人递过雪茄，金戒指在阳光下晃眼，“以后这片娱乐业，怕是要被你一统江湖了。”
卢新接过雪茄，身后的保镖立刻凑上火。火苗舔着烟丝的瞬间，他瞥见对方别在腰间的手枪轮廓 —— 是 “干爹” 派来镇场的人。“王局说笑了，” 他吐了个烟圈，烟雾在硝烟里散得很快，“还得多靠各位前辈提携。”
鞭炮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三十米外的工地都停下了活。老张举着瓦刀站在脚手架上，看着那片腾起的红雾，突然想起半年前卢新还跟他一起扛钢筋，后背的伤渗出血染红了工服。
“都愣着干什么？” 工头的鞭子抽在钢管上，“赶紧干活！等会儿卢老板说不定过来视察！”
卢新确实往工地这边瞥了眼，嘴角勾了勾。昨天他让人给工地上的兄弟每人发了两百块 “开业红包”，除了老张，其他人都乐呵呵地收下了。那老头拿着钱首哆嗦，最后又塞了回来，说 “这钱不干净”。
“卢哥，丽丽姐她们准备好了。” 二柱子小跑过来，西装袖口沾着点口红印，“澳门来的师傅也到了，在赌场等着呢。”
卢新点点头，正准备往里走，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墙角。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瘦小女孩缩在垃圾桶旁边，手里攥着块抹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是那个 C 牌的丫头。卢新想起分级那天，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肯抬眼，验身的刘妈说这丫头 “性子烈，不好驯”。他当时没在意，杂役而己，听话就行。
小芳看着漫天飞舞的红纸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鞭炮声让她想起被拐那天，后颈挨的那一棍也是这么响，眼前炸开的红光和那天巷子里的血一样刺眼。
她看见卢新被一群人围着往里走，黑色的皮鞋踩在红纸上，像踩在谁的心上。娱乐城的旋转门把外面的阳光切成碎片，里面飘出的香水味混着硝烟，闻着让人头晕。
“还愣着干什么？” 刘妈的巴掌突然甩在她背上，“没看见地上的鞭炮渣？赶紧扫干净！要是耽误了贵客，有你好果子吃！”
小芳踉跄着捡起扫帚，指尖被粗糙的竹柄磨得生疼。她低着头不敢看那些走进娱乐城的人，尤其是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她们的高跟鞋踩在碎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在敲谁的骨头。
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经过时，掉了支口红在地上。小芳刚想捡，就被一只高跟鞋踩住了手背。“别碰我的东西，下贱胚子。” 女人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
是丽丽。小芳认得她，昨天分级时她被贴了 S 牌，刘妈说这是 “最高级的”。她看着丽丽扭着腰走进旋转门，裙摆扫过卢新的手臂，卢新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周围的人都跟着笑。
扫帚杆在手里抖得厉害，小芳突然觉得一阵恶心，蹲在地上干呕起来。胃里空空的，只有酸水往上涌，眼泪混着鼻涕流下来，滴在满是纸屑的地上。
“装什么清高？” 刘妈踢了她一脚，“等过阵子驯服了，还不是一样要笑脸迎人？”
小芳没说话，抓起扫帚胡乱扫着。鞭炮还在断断续续地响，有个没炸的炮仗滚到她脚边，被她一脚踩住。引线滋滋地烧着，她盯着那点火星，突然有种想把它扔进娱乐城的冲动。
卢新己经走进了娱乐城，赌场里传来洗牌的声音。他坐在最中间的赌桌旁，看着澳门来的师傅演示新玩法，耳朵里却莫名响起刚才那个丫头的眼神。
像只受惊的小兽。他端起酒杯喝了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
外面的鞭炮终于放完了，最后一声闷响过后，空气里只剩下浓重的硝烟味。小芳扫着地上的碎纸，发现其中一片红纸上沾着点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她把那片纸捡起来，偷偷塞进裤兜。娱乐城的音乐声越来越大，震得地面都在发颤，她攥着那片红纸，感觉自己的心跳和里面的鼓点一样乱。
旋转门还在转，把阳光切成一片一片的。小芳抬起头，看见卢新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正往下看。他的目光像钩子，扫过她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又移开了，仿佛她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风卷起地上的碎纸，打着旋儿往娱乐城里飘。小芳看着那些红色的碎片被吸进门里，突然觉得自己也像那些纸，迟早要被这地方吞掉，连点痕迹都留不下。
她抓紧了手里的扫帚，指节泛白。裤兜里的那片带血的红纸，像块烙铁，烫得她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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