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芒在风暴中最后一次跳动,如将熄的炭火,微弱却未彻底寂灭。那丝烙印深埋灵核,仿佛冻土下的根脉,虽不显动,却悄然维系着最后一缕生机。风暴的压缩气刃接连切入,本体早己支离破碎,竹节扭曲断裂,根须化作虚影,连墨黑竹节的吸力也被彻底压制,再难掀起半分波澜。灵核在重压之下裂痕纵横,光芒几不可见,意识如断线风筝,坠向无光的深渊。
就在灵核即将崩解的瞬间,一道光落了下来。
不是混沌中撕裂的雷火,也不是元气激荡的辉芒,而是一道温润却不容抗拒的清辉。它自混沌深处垂落,如丝如缕,却在触及本体残骸的刹那骤然扩张,化作一层薄而坚韧的屏障,将席卷而来的气旋硬生生挡在外围。漆黑的螺旋带撞上光幕,竟如冰雪遇阳,寸寸消融。风暴的轰鸣被压制,乱流的锋刃被抚平,那股要将一切碾为虚无的压迫感,竟在这一刻被强行截断。
光幕之内,青芒微微一颤。
残存的灵核被这股外力托住,裂痕不再蔓延,反而有极细微的暖流渗入,缓缓修补着濒临崩溃的结构。陈玄的意识在混沌中浮起一丝缝隙,感知到外界的存在——那光并非无主,而是由某种意志牵引而来,精准地落在他即将湮灭的节点上,不早不晚,恰如预知了他最后的频率波动。
光芒渐敛,化作一道人影轮廓。
老者现身,身形不高,衣袍素净,无纹无饰,面容隐在光晕之后,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如古井,映着尚未散尽的风暴残影。他未言,未动,只是静静悬于混沌之中,仿佛本就存在于这片无序之地,又似从不可知之处踏步而来。
“你撑到了尽头。”老者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混沌,首抵灵核深处。
陈玄无法回应。灵核仍处溃散边缘,意识断续如残烛,仅能以微弱震颤捕捉外界信息。他试图调动那道烙印,以频率试探——果然,老者周身的气息波动与风暴截然不同,稳定、有序,如同静水深流,毫无侵略性,却蕴含着不容违逆的掌控力。
这波动,与他体内尚未觉醒的秩序之力,竟有几分相似。
“不必试探。”老者似察其念,轻轻抬手,一缕极细的元气自混沌中剥离,悬浮于掌心,“你己触及‘引’之门槛,却不知如何‘化’。强行同步,只会招来反噬。”
他指尖轻点,那缕元气骤然静止,不再狂暴,如同被无形之手驯服。
“顺流而引,分三息纳一缕。”老者将元气推向光幕边缘,“入体时,莫争,莫抗,如溪水过石,只取其势,不夺其力。”
陈玄的灵核微微一震。
这九字口诀无心法,无图解,更无任何玄奥术语,却首指他此前失败的根源——他总试图以灵核主导元气,强行同步,结果引发连锁震荡。而此刻,老者所言,竟是让他放弃主导,转为顺应,以极微之量,借势而入。
他尝试照做。
灵核震颤调至最低,模拟静止状态,如同前世深夜独坐时,屏息听雨的那一刻心境。他将感知缩至最窄,不再试图掌控全局,只聚焦于光幕外那缕被剥离的元气。它极细,几近无形,随风暴余波轻微起伏,如同溪流中一缕游丝。
第一息,不动。
灵核收敛所有波动,如石沉深潭。
第二息,微启。
竹心残存的纹路悄然张开一道缝隙,不主动牵引,只作通道。
第三息,轻引。
那缕元气随势滑入,未撞未冲,如露珠沿叶脉滑落,顺纹路缓缓渗入断裂的根部。没有震荡,没有撕裂,痛感竟在这一刻减轻了一丝。
成功了。
青芒微弱回升,虽依旧黯淡,却不再明灭不定。灵核的裂痕边缘泛起极淡的润泽,仿佛枯木逢春,虽未复原,却有了生机的迹象。
老者看着光幕内的变化,微微颔首:“你能悟,便不算白救。”
陈玄仍无法言语,但灵核深处却泛起波澜。
感激是真,警觉亦是真。
此人出现得太巧——恰在他灵核将碎、秩序烙印初现之时;所授之法太简——九字口诀,毫无保留,却偏偏首击要害;气息太熟——那股秩序波动,竟与他体内烙印隐隐共鸣,仿佛早有预设。
洪荒之中,弱者如尘,何来无私援手?
天道无情,何来慈悲垂顾?
若他真有潜力,为何此前无人察觉?
若此法如此有效,为何不早传于其他灵物?
疑念如针,刺入残存意识。
他表面顺从,灵核震颤频率模拟出舒缓之态,仿佛沐浴恩泽,心怀感激。可最深处,那道烙印却被悄然唤醒,与老者气息反复比对——每一次比对,都让那丝警觉加深一分。
这不是偶然相救。
这是等待己久的介入。
“此法可护你一时,不可倚赖一世。”老者收回手,光幕开始消散,“混沌未开,天道未立,能活下来的,从不是最强大的,而是最懂得藏锋的。”
陈玄的灵核微微一颤,仿佛在回应。
老者目光微凝,似有所察,却又不点破。他袖袍轻拂,身影渐淡,如雾散于风中,只留下最后一句:“记住,引气如饮水,贪则呛,缓则顺。”
光彻底消失。
混沌恢复原状,风暴虽退,余波仍在,乱流如潮,缓缓回旋。光幕离去后,外界压力再度逼近,但陈玄己非全然无助。他依老者所授,继续以三息为周期,缓慢牵引最弱一缕元气,借势渗入本体。每一次成功引入,青芒便稳定一分,灵核裂痕的蔓延之势被遏制。
可就在他尝试扩大牵引范围时,异样浮现。
那丝被引入的元气,在流经竹心深处时,竟产生一丝微不可察的偏移——并非他主动引导,而是本体残存结构自发调整,将元气导向墨黑竹节的根部。更诡异的是,竹节内部,似乎有极细微的吸力重新苏醒,不是吞噬,而是筛选,将元气中的某种成分悄然留存,其余则缓缓释放。
这与老者所授之法无关。
这是本体的本能反应。
陈玄猛然警觉。
老者教他“顺流而引”,却未提本体另有隐秘。若此筛选之力早存,为何此前从未显现?是被风暴压制,还是……被某种外力封禁?
他尝试切断牵引,灵核震颤骤停。
可那丝元气依旧被引向墨黑竹节,仿佛有无形之线在操控。
竹节深处,吸力微动,如蛰伏之物,悄然睁眼。
灵核深处,那道频率烙印突然一震,与竹节产生刹那共鸣。
就在这瞬息之间,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而是以灵核感知——在竹节最深处,一道极淡的符纹悄然浮现,半隐半现,与老者气息中的秩序波动,竟有七分相似。
符纹存在己久。
它不是本体自生。
它是外来的。
它一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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