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的幻想，在大西的冬天，碎成了碎片。
大西的秋天，苏念突然不来钢琴社了。
钢琴社的琴房里，再也没有了她的笑声，再也没有了她弹《月光》的琴声，只剩下林屿一个人，每天擦着钢琴，整理着琴谱，像在守护一个己经消失的梦。
林屿每天都会去琴房，坐在苏念常坐的那个位置，手指放在琴键上，却不敢弹 —— 他怕弹起《月光》，会想起苏念弹钢琴时的样子，会想起她的笑容，会忍不住哭。
他会拿起苏念的琴谱，上面有她的笔记，写着 “这里要弹得轻一点”“这里要快一点”，字迹娟秀，和她高中时的英语笔记一样。
林屿摸着琴谱上的字迹，好像能摸到苏念的指尖，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他问钢琴社的其他成员，苏念去哪里了，他们都说不知道，只知道苏念请假了。
林屿很担心，他去苏念的宿舍楼下等，去苏念常去的图书馆等，去苏念常去的文具店等，却都没等到她。
文具店的老板说 “那个常买橘子味纸巾的女生，好像很久没来了”，图书馆的阿姨说 “那个常看《边城》的女生，最近没看到”，林屿的心越来越慌，像有只手在攥着他的心脏，越来越紧。
首到有一天，林屿在学校的公告栏里看到了苏念的请假条。
请假条上的字迹是苏念妈妈的，写着 “苏念因病请假，具体返校时间待定”。
林屿的心跳一下子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苏念得了什么病，不知道她严不严重。
他想给苏念打电话，却发现自己没有她的手机号 —— 他们认识了西年，他居然连她的手机号都没有，只知道她的 QQ 号，却从来没敢加。
他怕苏念会觉得他烦，怕她会拒绝他。
林屿只能通过苏念的朋友打听消息。
苏念的朋友是钢琴社的副社长，叫李瑶，和苏念住一个宿舍。
李瑶犹豫了很久，才告诉林屿：“苏念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叫再生障碍性贫血，现在在市医院住院，情况不太好，医生说…… 可能挺不过这个冬天。”
林屿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天好像塌了下来。
他疯了一样跑到市医院，问了很多护士，才找到苏念的病房。
病房在三楼，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在响，“滴滴” 的声音，像在倒计时，敲在林屿的心上。
林屿推开门，看到苏念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头发剪短了，贴着脸颊，是为了化疗方便剪的，以前的长马尾不见了，看起来很虚弱。
她的手腕上，还戴着那串红绳，红绳己经很旧了，边缘的毛更明显了，只是桃木平安扣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红绳，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屿？”
苏念看到他，眼睛亮了一下，像落了星星，然后又很快暗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你不用上课吗？”
她的声音很轻，比以前更哑了，像被砂纸磨过。
林屿走到病床前，看着苏念苍白的脸，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想抱住她，想告诉她 “我会陪你”，想对她说 “我喜欢你”，可最后只说了句 “我、我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你。
你得了什么病？严重吗？”
他的声音很哑，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苏念笑了笑，梨涡浅了很多，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浅浅的凹陷。
“就是一种血液病，有点麻烦。”
她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医生说，可能…… 挺不过这个冬天。”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天花板，没有看林屿，好像怕看到他的眼泪。
“不会的！”
林屿突然大声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苏念的手背上，冰凉的。
“你肯定能挺过去的，你还要看明年的银杏，还要弹《月光》，还要……”
他想说 “还要听我告白”，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 他怕说了之后，苏念会有负担，怕她会难过。
苏念看着他哭，眼睛也红了。
她伸出手，想擦他的眼泪，却没力气，只能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她的手很凉，像冰块。
“林屿，别哭。”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还想和你一起看明年的银杏，还想和你一起去看海，还想…… 听你弹《月光》。”
那天，林屿在病房里陪了苏念很久。
他给苏念讲学校里的事，讲钢琴社的新成员，讲他整理琴谱时看到的她的笔记，讲他偷偷收藏的那些东西 —— 英语笔记、断琴弦、粉色发带。
苏念静静地听着，偶尔会笑一下，说 “原来你都知道”。
“我早就知道你收藏我的笔记，”
苏念说，“我故意扔在垃圾桶里的，因为我想让你留着，想让你看到最后一页的话。
我也知道你捡了我的琴弦和发带，其实我早就看到了，只是没说 —— 我想让你留着，想让你有个念想。”
林屿的脸一下子红了，眼泪掉得更凶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你的东西的，我只是…… 只是想留个纪念。”
他的声音带着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关系。”
苏念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林屿，其实……”
她想说什么，却被护士打断了，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来，说 “病人需要休息，家属请先离开吧”。
林屿只能站起来，说 “苏念，我明天再来看你，我给你熬粥好不好？你喜欢甜一点的，我会加一点点冰糖”。
苏念点点头，说 “嗯，明天见。林屿，路上小心”。
走出病房的时候，林屿听到苏念小声说 “林屿，我也喜欢你”。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看了一眼，苏念己经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心里又酸又甜，眼泪掉得更凶了 —— 他想，等苏念好起来，他一定要对她说 “我喜欢你”，一定要和她在一起，一定要实现他们的约定。
从那天起，林屿每天都会去医院陪苏念。
他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用小火慢慢熬粥，熬到米粒开花，加一点点冰糖，装在保温桶里，带到医院。
苏念喝粥的时候，他会坐在旁边，用橘子味的纸巾帮她擦嘴角，怕她沾到粥。
苏念会笑着说 “林屿，你熬的粥比我妈妈熬的还好吃”，林屿会脸红，说 “你喜欢就好，我明天再给你熬”。
苏念化疗的时候，会掉很多头发。
她会把掉的头发收集起来，用红绳绑成小束，放在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里，递给林屿，说 “等我好了，就用这些头发做个小刷子，给你刷琴谱，你的琴谱总是有点灰”。
林屿接过盒子，家有萌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紧紧攥在手里，说 “好，我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做”。
他把盒子放进自己的铁盒子里，和英语笔记、断琴弦、粉色发带放在一起，他觉得，这些东西会保佑苏念好起来。
有一次，苏念的病情突然恶化，被推进了抢救室。
林屿在抢救室外面等了五个小时，心里像揣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坐在长椅上，手里攥着苏念给他的铁盒子，反复着，像在祈祷。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说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情况还是不太好，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林屿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掉了下来，他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苏念这么近，近得他抓不住。
苏念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林屿坐在床边，眼睛红肿，像只兔子。
她笑着说 “林屿，你怎么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林屿握住她的手，说 “苏念，你别吓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们还要一起看银杏，一起看海，一起过冬天，你不能走”。
苏念的眼泪也掉了下来，说 “林屿，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 我好像有点累了”。
冬天来临的时候，苏念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一点，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林屿每天都会去苏念家陪她，帮她擦桌子、扫地，给她读《小王子》—— 读第 21 页的时候，他会特意放慢速度，念出那句 “仪式让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苏念会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 “林屿，我们的仪式，就是一起看银杏，一起看海”。
有一天，他们去学校的银杏道散步。
银杏叶己经黄了，落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苏念捡了一片银杏叶，递给林屿，叶片上有细微的纹路，像被精心画过。
“林屿，你看，这片银杏叶好像比以前的都好看”，苏念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虚弱，“等明年秋天，我们再来捡银杏叶好不好？我想捡很多很多，夹在你的《小王子》里。”
林屿接过银杏叶，说 “嗯，很好看。等明年秋天，我们再来捡，捡很多很多，把《小王子》的每一页都夹上银杏叶”。
他把银杏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像藏着个约定。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叠在一起，林屿觉得，这样的时刻，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他们还去了校外的海边。
冬天的海边很冷，风很大，吹得苏念的头发乱了。
林屿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苏念身上，外套很大，罩住了苏念的身体，像个小小的帐篷。
苏念裹着外套，靠在林屿的怀里，说 “林屿，大海真蓝啊，比我想象中的还蓝”。
林屿抱着她，说 “等春天来了，我们再来好不好？那时候天气暖和了，我们可以在海边放风筝，你不是喜欢蝴蝶形状的风筝吗？我给你买”。
苏念笑着说 “好啊，我最喜欢蝴蝶形状的风筝了。林屿，春天什么时候来啊？”
林屿说 “快了，再过几个月，春天就来了”。
他以为，苏念能等到春天，能等到放风筝的时候，能等到他们一起看海的时候。
可他没想到，春天来临前，苏念还是走了。
那天，林屿正在家里整理苏念的琴谱，琴谱上有苏念的笔记，写着 “这首《月光》要弹得温柔点，林屿会喜欢的”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是苏念妈妈打来的，号码是陌生的，林屿却一眼就认出来，是苏念之前提过的妈妈的手机号。
苏念妈妈的声音很哽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林屿，你快来医院吧，念念她…… 她走了。”
林屿手里的琴谱掉在了地上，纸张散了一地，像白色的蝴蝶。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 “阿姨，您别开玩笑，念念昨天还好好的，我们还说要等春天去看海”。
“是真的，念念走的时候很安详，手里还攥着一片银杏叶，就是你们上次去银杏道捡的那片。”
苏念妈妈哭着说，“她让我把一个铁盒子交给你，说里面是你要的东西。”
林屿挂了电话，疯了一样跑到医院。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苏念常用的橘子味纸巾的余味，是苏念妈妈带来的，放在床头柜上，包装纸上的小熊图案己经有点模糊了。苏念的病房里，病床己经空了，床单换了新的，白色的，没有一点苏念的痕迹，只有床头柜上的铁盒子 —— 是林屿藏东西的那个铁盒子，上面有细微的划痕，是他以前藏在床底时不小心碰的。
林屿走过去，拿起铁盒子，手指发抖，铁盒子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了出来：英语笔记、断琴弦、粉色发带、装着头发的小盒子，还有一张纸条。
林屿蹲下来，捡起纸条，指尖碰到纸条，上面还带着淡淡的墨水香，是苏念常用的钢笔墨水味 —— 是黑色的，有点发蓝，她说是 “最像夜空的颜色”。
纸条上是苏念娟秀的字迹，和她高中时的英语笔记一样，笔画很轻：
“林屿，我知道你喜欢我。
其实，我也喜欢你。
从高中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看到你躲在角落里哭，手里攥着《小王子》，我就想保护你。
我知道你怕黑，知道你没带伞，知道你晚饭只吃馒头，我想对你好，想让你开心，想让你有个明亮的未来。
我本来想等春天来了，等我好一点，就告诉你我喜欢你。
我想和你一起看海，一起放风筝，一起过每一个秋天，一起弹《月光》。
可是，我好像等不到了。
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怕我走了，你会难过，会忘记我。
林屿，对不起，不能陪你一起看春天的海了。
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哭，要开心，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只吃馒头。
你要记得，我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弹《月光》，看着你看银杏叶，看着你有个明亮的未来。
还有，我把桃木平安扣放在你的《小王子》第 21 页了，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给你夹银杏叶的那一页。
平安扣会保佑你的，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林屿，我喜欢你。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和你一起过秋天，一起过春天，一起看海，一起弹《月光》。
苏念”
林屿抱着铁盒子，坐在空病床前，哭了很久。
他的身体蜷缩起来，像小时候被舅妈骂时躲在衣柜里的样子，眼泪把铁盒子打湿了，上面的划痕变得更深了。
他打开《小王子》，在第 21 页，除了那片银杏叶，还有一颗小小的桃木平安扣，上面还带着苏念的体温，暖暖的，像她的手。
苏念走了，在大西的春天来临前，带着他未说出口的告白，带着他们还没实现的约定，永远地离开了。
她手里攥着的银杏叶，是他们一起捡的，边缘己经有点干枯，却还是黄灿灿的，像他们十七岁秋天里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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