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走后的第一个春天，来得格外早。
学校的樱花开了，粉白色的花瓣落在地上，像雪一样，踩在上面软软的，像踩在棉花上。
林屿每天都会去樱花树下，捡一片樱花花瓣，夹在苏念的英语笔记里。
笔记的纸页己经有点发黄，花瓣夹在里面，像给笔记镀了层粉色的光。
他会坐在樱花树下，读苏念写的纸条，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会掉在纸条上，晕开字迹，他想擦，又怕把字迹擦掉，只能任由眼泪落下，在纸条上形成淡淡的水痕。
他开始写日记，日记的封面是粉色的，和苏念的英语笔记一样，是他在文具店买的 —— 文具店的老板还记得他，
说 “你是那个常买橘子味纸巾的男生吧？你朋友很久没来了”，
林屿只是点点头，没说话。日记里，全是他和苏念的 “结局”，是他想象中的，他们一起度过的春天：
“3 月 15 日，今天樱花开了，我和苏念去看了樱花。苏念穿了件白色的裙子，站在樱花树下，像个天使。风一吹，樱花花瓣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粉色的糖。
她捡了一片樱花花瓣，放在我的手心里，说‘林屿，樱花真好看，比银杏叶还好看’。我握着她的手，说‘嗯，比樱花更好看的是你’。
苏念的脸一下子红了，像个苹果，梨涡里盛着笑意，比樱花还甜。”
“4 月 2 日，今天我带苏念去了海边。春天的海边很暖和，风也很温柔，不像冬天那么冷。我给苏念买了个蝴蝶形状的风筝，是粉色的，上面有小小的珍珠。苏念拿着风筝线，跑在沙滩上，风筝飞得很高，像只真的蝴蝶在天上飞。
她笑着说‘林屿，你看，风筝飞起来了！我们会一首在一起吗’，我说‘会的，永远在一起，不管是秋天还是春天，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苏念停下来，抱住我，声音很轻，说‘林屿，我好开心’。”
“5 月 1 日，今天是劳动节，我带苏念回了舅舅家。舅妈看到苏念，笑得很开心，给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有红烧肉、炒青菜、番茄炒蛋，都是苏念喜欢的。
苏念给舅妈买了件新衣服，是蓝色的，舅妈穿上很合适，说‘念念真是个好孩子，林屿能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晚上，我和苏念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星星很亮，像苏念的眼睛。
苏念靠在我的肩上，说‘林屿，这样真好，有你，有家人，有星星’。”
“6 月 10 日，今天我向苏念求婚了。
我把那条银色的项链拿出来，项链是我攒了很久的钱买的，上面有个小小的月亮吊坠，因为苏念说过她喜欢月亮。
我单膝跪地，说‘苏念，嫁给我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过每一个秋天，每一个春天，一起看银杏，一起看海，一起弹《月光》’。苏念哭了，说‘好’。她的梨涡又露了出来，比以前更好看了。我把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月亮吊坠贴在她的胸口，像颗小小的太阳，暖着她的心。”
日记的最后一页，林屿写着：“苏念，春天来了，我们一起去看海好不好？我买了你喜欢的蝴蝶风筝，粉色的，上面有珍珠。我还熬了你喜欢的粥，加了一点点冰糖，很甜。我还在《小王子》里夹了很多银杏叶，有我们一起捡的，也有我后来捡的，每一片都很好看。苏念，你回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林屿每天都会去琴房，坐在苏念常坐的那个位置，弹《月光》。
他弹得很温柔，像苏念以前弹的那样，指尖落在琴键上，轻得像羽毛。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琴声飘出来，落在窗外的樱花树上，花瓣随着琴声轻轻晃动，像在跳舞。
他会想象苏念坐在他的身边，笑着说 “林屿，你弹得真好听，比我弹的还好”，他会对着空无一人的琴房说 “苏念，你听到了吗？我在弹《月光》，你最喜欢的《月光》”。
有一次，林屿弹《月光》的时候，看到琴键上落了一片樱花花瓣，粉色的，很软。
他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捡起来，夹在苏念的琴谱里，说 “苏念，你看，樱花花瓣落在琴键上了，像你在听我弹琴”。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琴谱上，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像苏念的笑容。
林屿每天都会去海边，带两件外套，一件自己穿，一件是苏念的蓝色外套 —— 是她下雨天借给他的那件，上面印着小小的云朵图案。
他把外套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像苏念坐在那里，陪着他看海。
他会坐在石头上，看着大海，说 “苏念，今天的海很蓝，和你上次说的一样。今天的风很温柔，不像冬天那么冷，适合放风筝。我把蝴蝶风筝带来了，放在旁边，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放好不好？”
风从海上吹过来，带着点咸味，好像苏念的回答，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像她的手。
他每天都会去文具店，买一包橘子味的纸巾，放在口袋里。有时候他会拿出来闻一下，好像还能闻到苏念的味道，混合着橘子味和薄荷味的洗发水味。
他还会买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却觉得没有以前甜 —— 他想，可能是因为，这根棒棒糖不是苏念递给他的，没有她嘴角的温度。
有一次，林屿在文具店看到一个扎低马尾、戴银豆豆耳钉的女生。女生也在选橘子味的纸巾，站在货架前，犹豫着橘子味和柠檬味，小声嘀咕 “橘子味好像更甜一点”，和苏念以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林屿的心跳突然变快，快步走过去，想帮她找《边城》，想递给她一片银杏叶，想对她说 “我喜欢你”。
女生抬头看到他，眼神里带着疑惑，没有星光，只有陌生。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女生的声音很轻，却不是苏念的声音，没有橘子味的暖意。
林屿的脚步停下了，手指僵在半空中，说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他的声音很哑，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女生说 “没关系”，然后拿起一包橘子味的纸巾，付了钱，走出了文具店。林屿站在原地，看着女生的背影，首到消失在巷口，才低头看手里的橘子味纸巾，包装纸上的小熊图案好像在笑，却笑得很陌生。
他走出文具店，手里的纸巾变得很重，像压着他的回忆。
还有一次，林屿在图书馆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躲在那里哭的男生。男生手里攥着一本书，是《小王子》，封面和他的一样，有点旧。
林屿走过去，递给他一张橘子味的纸巾，说 “同学，别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以前也在这里哭过，后来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她递给我一张橘子味的纸巾，给了我一片银杏叶，让我变得开心起来”。
男生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说 “谢谢。那个很好的人呢？她现在还在你身边吗？”
林屿的眼神暗了下来，像失去了星光，说 “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在天上，看着我。她会一首陪着我，在银杏叶里，在橘子味的纸巾里，在《月光》的琴声里”。
男生点点头，说 “她一定很喜欢你，你也一定很喜欢她”。
林屿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说 “嗯，很喜欢，很喜欢”。
苏念走后的第五个春天，林屿毕业了。
他没有找工作，而是留在了学校，当钢琴社的指导老师。他会教学生弹《月光》，告诉他们 “这首曲子要弹得温柔点，因为有个很喜欢月亮的女生，她以前经常弹这首曲子，她喜欢橘子味的纸巾，喜欢银杏叶，喜欢蝴蝶形状的风筝”。
学生们会问 “老师，那个女生是谁啊？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林屿会笑着说 “她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们在一起过，在我的回忆里，在我的日记里，在每一个春天和秋天里”。
他还是会写日记，还是会去琴房、海边、文具店，还是会收藏银杏叶和樱花花瓣。
他的床头，放着苏念的《边城》和他的《小王子》，《小王子》里夹着那片银杏叶和桃木平安扣，《边城》里夹着苏念写的纸条。
每天晚上，他都会翻开《小王子》，看第 21 页的银杏叶和平安扣，看苏念写的纸条，然后对着空气说 “苏念，晚安，明天见”。
有一天，林屿在琴房里睡着了。
他梦见苏念回来了，还是十七岁的样子，扎着低马尾，戴银豆豆耳钉，笑的时候有梨涡。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玻璃，落在她身上，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苏念蹲在他的面前，眼睛里盛着星光，说 “林屿，你怎么睡着了？我们去看海好不好？春天的海很好看，樱花也开了，我们还可以去捡樱花花瓣，夹在你的《小王子》里”。
林屿笑着点点头，伸手想抱住苏念，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像穿过了空气。
他愣住了，苏念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像被风吹散的雾。
“苏念，别走！” 林屿大声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惊醒过来，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钢琴上，形成光斑，像苏念曾经的光。
窗外的樱花开得正盛，粉白色的花瓣落在钢琴上，像苏念的眼泪。
林屿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手指落在琴键上，弹起了《月光》。
琴声温柔又悲伤，飘出琴房，飘向远方，像他永远不会停止的思念。他的指尖划过琴键，好像能摸到苏念的指尖，能感受到她的温度，能听到她的笑声。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味纸巾，又摸了摸《小王子》里的桃木平安扣，轻声说 “苏念，春天来了，樱花开了，我还在等你一起看海。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买了你喜欢的蝴蝶风筝，熬了你喜欢的粥，还捡了很多银杏叶和樱花花瓣，夹在你的琴谱里。苏念，我好想你”。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樱花的香气，也带着点凉意。
没有回答，只有琴声还在继续，像他余生里永远不会结束的回忆。
林屿终于明白，苏念说的 “过秋天，不过生死”，是真的。
他们一起过了很多个秋天，却没能躲过生死的离别。
他也终于明白，“见春天，不见故人”，是他余生的宿命。
春天会一年一年地来，樱花会一年一年地开，海会一年一年地蓝，可他的故人，那个喜欢橘子味纸巾、喜欢银杏叶、喜欢月亮的女生，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琴声停了，林屿坐在钢琴前，看着窗外的春天，眼泪掉了下来，落在琴键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他轻声说 “苏念，我好想你”，声音很轻，却被风带走，飘向了远方，飘向了苏念在的那个地方 —— 那里有永远的秋天，有永远的银杏叶，有永远的《月光》琴声，还有永远的苏念，在等着他，一起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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