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孕检单上投下道细长的光斑。
林晚把单子藏进梳妆台抽屉最底层，指尖还在微微发颤——昨天去医院复查母亲病情时，顺便做了个检查，医生笑着说“胎位很稳，你体质很适合生宝宝”，这句话像颗糖，在她心里甜了整整一夜。
“在忙什么？”张磊突然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带着股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收拾好了吗？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拉链处露出半截帐篷的帆布。
林晚转过身，望着他眼底的笑意，终于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医生说……我体质适合生宝宝。”
张磊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登山包“咚”地砸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小腹，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随即一把将她抱起来转圈：“真的？太好了！”
转得她头晕时，他突然停住，“那更得去露营庆祝，让宝宝看看第一片星空。”
林晚靠在他怀里笑，暂时忘了遗嘱的疑云、典当行的截图，还有“王总”的阴影。
她摸着左手心的创可贴，觉得或许再等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等孩子出生，张磊会变回从前那个温柔的男人，母亲也会醒过来，他们会有个真正完整的家。
出发前，张磊打开后备箱装东西，林晚凑过去帮忙，却看见角落里躺着把折叠铲，金属铲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那是什么？”她指着铲子问。
“工兵铲，防身用的。”
张磊笑着把她往后推了推，“山里可能有野狗，备着点放心。”
他飞快地用睡袋盖住铲子，动作熟练得不像临时准备。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渐渐远离市区，路边的高楼变成了低矮的山岗。
路过一处采石场时，张磊突然放慢车速，指着崖边的红绳说：“你看，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在这锁同心锁，说能锁住一辈子的缘分。”
林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几根红绳缠在崖边的歪脖子树上，风一吹就飘起来，像挂在半空的血痕。
“这里荒郊野外的，怎么会有人来？”她疑惑地皱起眉。
“就是要这种清静的地方才浪漫啊。”张磊笑着打方向盘，“明天我们也来锁一个，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上面。”
林晚没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神扫过崖边的一块巨石，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凹痕——是他昨夜特意来做的标记。
营地选在采石场附近的山坳里，周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远处的山影在暮色里连成一片。
张磊搭帐篷时，林晚坐在一旁捡松果，忽然看见他裤脚沾着些黄色的黏土，和采石场崖边的泥土颜色一模一样。
“你昨天来踩过点？”她随口问。
“没有啊，我也是第一次来。”
张磊的手顿了顿，随即拿起一瓶矿泉水浇在裤脚上，“可能是刚才停车时蹭到的。”
他转过身时，林晚看见他后颈沾着片苍耳——这种植物只有采石场附近才有。
晚饭是在篝火上烤的面包和香肠，张磊把烤得焦香的香肠递给她：“快吃，吃完带你去看星星。”
他的手指蹭过她的手背，带着篝火的温度，和从前无数次一样自然。
林晚咬着香肠，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可眼神里却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深夜，林晚被尿意憋醒，刚走出帐篷，就看见张磊蹲在篝火旁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都安排好了吗？”“明天早上西点，崖边的标记处。”
“放心，她不会怀疑的。”
几句零碎的话飘进她耳朵里，像冰碴子扎进心里。
她赶紧缩回帐篷，心脏“咚咚”跳得像要蹦出来。
苏晴的话、典当行的截图、后备箱的工兵铲、采石场的红绳，还有此刻张磊的电话，像无数个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凑，渐渐形成一个让她浑身发冷的轮廓。
天快亮时，张磊叫醒了她，手里端着杯热牛奶：“喝点暖暖身子，日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去崖边看。”
牛奶里加了糖，甜得发腻，还带着股淡淡的药味。
“这牛奶……”林晚捏着杯子，迟迟没喝。
“加了点蜂蜜，你不是总说睡不好吗？”张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快喝，不然就错过日出了。”
他的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催促，林晚看着他，突然想起药店橱窗里的安眠药广告——“少量助眠，过量危险”。
她咬了咬牙，仰头喝了大半杯。
她想知道，张磊到底要做什么，想看看这场精心编织的谎言，最终会露出怎样的真面目。
车开到采石场崖边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风很大，带着冰碴子刮在脸上，生疼。
张磊扶着她的腰往崖边带，手指扣得很紧，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就站在这，等会儿日出从山后面冒出来，比城里看的壮观十倍。”
林晚的头开始发晕，胃里翻江倒海，显然是牛奶里的安眠药起了作用。
她抓着张磊的袖子，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叫：“阿磊，我有点晕……”
风把她左手心的创可贴吹掉了，心形疤痕在晨光里泛着苍白的光，像个嘲讽的符号。
张磊的眼神变了。
刚才的温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他盯着她的疤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忍忍，马上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猛地松开手，同时狠狠踹向她身后的碎石堆。
“轰隆”一声，崖边的碎石瞬间坍塌。
林晚的身体失去平衡，朝着深不见底的谷底坠落。
下坠的瞬间，她看着张磊的脸，那张她爱了三年的脸，此刻却陌生得像个恶魔。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抓，却只抓住了一片空气。
心里的疼比身体的疼更甚——原来所谓的“爱”“承诺”“未来”，全都是为了骗她签下保单、走进死亡陷阱的谎言。
张磊站在崖边，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谷底，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拿出手机，对着谷底录音：“晚晚！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我们说好要一起养宝宝的啊！”
录音还没结束，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苏晴发来的信息：“林晚说你给她喝了安眠药，我己经报警了，你最好老实点！”
张磊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他狠狠把手机扔向谷底，转身要跑时，却不小心踩碎了林晚掉落的创可贴。
那片小小的胶布在他脚下变成碎片，像极了他亲手撕碎的爱情和良知。
他顾不上多想，跌跌撞撞地冲向汽车，却没注意到，自己衬衫袖口的银色袖扣——刻着“Z”字的那枚，掉在了崖边的泥土里，被风吹来的落叶半掩着，成了他无法抹去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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