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袭人晋升
宝玉挨打后的荣国府,像被一场暴雨淋过的花园,虽依旧繁盛,却透着股蔫蔫的沉寂。贾政的书房连日紧闭,偶有传出的咳嗽声,都带着压抑的火气;贾母守着宝玉的病榻,一日三回地打发人去问太医,眉头就没舒展过;王夫人则把自己关在正房里,一面让袭人细细讲述宝玉挨打的前因后果,一面暗暗盘算着什么。
这日傍晚,王夫人特意让人叫了袭人去正房。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格子,屋里静得能听见自鸣钟的滴答声。
“你坐下说。”王夫人指了指炕边的绣墩,语气比往日温和了许多。
袭人心里打了个突,依言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不知太太叫奴才来,有何吩咐?”
王夫人端起茶盏,却没喝,只看着袅袅升起的茶烟,缓缓道:“宝玉这次挨打,虽是他自己混账,却也让我看清了些事。身边没个得力的人盯着,他迟早要闯出更大的祸。”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袭人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又有几分赞许:“这些年,你在他身边伺候,细心周到,我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这次,你能劝他‘改邪归正’,可见是个有见识、懂大体的。”
袭人连忙站起身,垂首道:“奴才不敢当太太夸奖,这些都是奴才该做的。”
“该做的?”王夫人放下茶盏,声音沉了些,“府里多少丫鬟,只知道哄着他玩,谁像你这般,真心为他着想?宝玉的性子,得有个人时时拘着,才能走上正途。”
她看着袭人,忽然话锋一转:“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宝玉这些年,情分总是有的。往后,你就多费心照看着他,别让他再惹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将来……也不会让你白辛苦。”
这话虽没明说,意思却再清楚不过——王夫人这是暗许了袭人将来的姨娘之位。
袭人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首烧到耳根。她虽是盼着这一天的,可真当王夫人点破时,又忍不住心慌,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奴才谢太太恩典!奴才定会尽心伺候二爷,绝不负太太的嘱托!”
“起来吧。”王夫人扶起她,语气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温和,“这事暂且别声张,免得惹出是非。你只消安安稳稳地当差,日子久了,自然有你的名分。”
袭人含泪应着,退出正房时,脚步都有些发飘。夕阳的光落在她身上,暖融融的,像裹了层金纱,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甜意。
这消息没几日就传到了探春耳朵里。她是从翠墨那里听来的——翠墨撞见袭人从王夫人房里出来时,手里多了支赤金点翠的簪子,那样式,是府里姨娘们才能戴的。
“姑娘,”翠墨一边给探春研墨,一边道,“袭人姐姐这是要熬出头了?王夫人这意思,明摆着是要抬举她。”
探春正在临摹米芾的字,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墨点晕开一小团。她放下笔,看着窗外飘落的槐叶,淡淡道:“她在宝玉身边多年,细心妥帖,得太太看重,也是应当的。”
话虽如此,心里却明镜似的。袭人得了王夫人的暗许,难免会意气风发,可这府里的眼睛多着呢,尤其是赵姨娘,本就对宝玉身边的人百般看不顺眼,若是知道袭人要做姨娘,定会跳出来搅闹;府里其他的丫鬟,比如晴雯、麝月,虽平日里和袭人交好,可真到了论资排辈的时候,未必没有心思。袭人身子骨本就不算硬朗,性子又有些绵软,若是锋芒太露,怕是要招来不少是非。
几日后,探春借着去怡红院探望宝玉的由头,特意寻了个机会,把袭人叫到了廊下。
此时的袭人,眉宇间确实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得意,鬓边别着的正是那支赤金点翠簪子,虽不张扬,却也透着几分体面。
“三姑娘找我?”袭人笑着上前,语气比往日更恭敬了些。
“嗯,”探春看着她鬓边的簪子,目光在上面停了一瞬,又移开,“前几日老太太赏了些新茶,我想着你爱喝龙井,让翠墨给你包了些,放在你屋里了。”
“多谢三姑娘惦记。”袭人心里暖了暖,越发觉得三姑娘是个体贴人。
探春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袭人姐姐,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姑娘有话尽管说,奴才听着。”袭人见她神色郑重,也收起了笑意。
“你如今得太太看重,是好事。”探春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只有两人能听见,“可这府里的事,你也知道,树大招风。赵姨娘那边,本就对宝玉的事格外上心,你若是太过张扬,难免让她心里不舒坦,少不得要给你使绊子。”
她顿了顿,又道:“府里的姐妹和丫鬟们,眼睛都亮着呢。你得脸了,自然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若是仗着太太的看重就失了分寸,怕是要得罪人,将来办事,也未必顺手。”
袭人脸上的得意慢慢敛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警醒。她不是笨人,只是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经探春这么一点拨,顿时明白了过来。赵姨娘的难缠,府里人情的复杂,她比谁都清楚,若是真因为得意忘形而惹了众怒,别说当姨娘,能不能安稳在怡红院待下去都难说。
“三姑娘……”袭人感激地看着探春,声音有些发颤,“多谢姑娘提醒,奴才……奴才差点犯了错。”
“我只是随口一说。”探春笑了笑,语气又轻松起来,“你素来稳重,只是这事关重大,难免一时疏忽。往后行事,低调些,少说多做,别让人挑出错处,自然能顺顺当当的。”
“是,奴才记下了。”袭人用力点头,心里的那点浮躁,被探春这几句话浇得透透的。她抬手取下鬓边的赤金簪子,攥在手里,“往后,这些显眼的东西,奴才也不戴了。”
探春看着她的举动,暗暗点头。袭人终究是懂事的,一点就透。
从那以后,袭人果然收敛了许多。王夫人赏的新衣裳、新首饰,她都收在箱底,平日里依旧穿着半旧的青布袄裙;对园子里的姐妹和丫鬟,也比往日更谦和了些,遇见赵姨娘,更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赵姨娘本想找机会拿捏袭人几句,见她这般低调,倒没了发作的由头,只得把那点不满憋在心里。府里其他的丫鬟见袭人没仗势欺人,也渐渐放下了戒心。
怡红院里,袭人依旧细心照料着宝玉,只是言谈间,少了几分往日的“规劝”,多了几分沉稳。宝玉虽不知其中关节,却也觉得袭人最近越发妥帖了。
这日,探春路过怡红院,见袭人正指挥着小丫鬟晒书,动作麻利,神色平和,鬓边只别着朵素净的珠花,便知道她听进了自己的话。
她没进去打招呼,只是站在远处看了一眼,便转身往秋爽斋去。秋风卷起落叶,在脚下打着旋,像无数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深宅里的起起落落。
她知道,袭人的路还长,姨娘的名分也未必能稳稳当当拿到。但至少,她此刻的提醒,能让袭人少走些弯路,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宅里,多一分安稳。
而她自己,也不过是在这风雨欲来的路上,小心翼翼地,为身边的人,也为自己,多铺一块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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