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锥”核心的嗡鸣如同濒死巨兽的喘息,在杜月桐腰间剧烈震颤,红光急促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超载爆炸。王一帆紧握冷钢大班首刀的右手青筋暴起,独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盯着那面不断渗出污秽能量、裂痕如蛛网蔓延的青铜镜,只等杜月桐一声令下,便要合身扑上,用血肉之躯撞开一条生路!
纪原千穗强行站首身体,后背焦黑的伤口因动作撕裂,剧痛让她眼前发黑,身体微微摇晃。但那双清冷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寒潭中投入了燃烧的星辰。手背上桔梗印消散带来的灵魂剥离感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另一端生命的流逝。“月影”在她手中嗡鸣震颤,刀身上的月华清辉与不断涌来的污秽黑暗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灵魂深处的冰冷,将全部意志凝聚于刀尖——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回去!
就在王一帆喉咙里滚出低吼,千穗刀尖微抬,杜月桐的手指即将按下“破界锥”最终启动指令的刹那——
嗡!
那面布满裂痕、不断渗出粘稠秽气、眼看就要彻底崩碎的青铜镜,镜面中心一点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星光,猛地亮起!
这星光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镜面深处,仿佛一颗被尘埃掩埋的星辰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辉!光芒瞬间穿透了污秽的暗灰色能量流,驱散了镜面裂痕处的阴霾!
紧接着,一道极其不稳定、边缘如同信号不良般疯狂扭曲撕裂的全息影像,被这股星光强行投射出来,硬生生地撑开溶洞内弥漫的秽气与绝望,显现在三人面前!
影像的背景,赫然是那片被暗金锁链贯穿、充斥着毁灭性能量风暴的归墟核心废墟!画面剧烈地抖动、闪烁,伴随着刺耳的电流噪音,仿佛随时会崩溃。但画面的焦点,却无比清晰地定格在中央——那个悬浮在风暴中心的身影!
秦安南!
或者说,是秦安南留下的躯壳。
他悬浮在那里,周身依旧流淌着狂暴的暗金能量,但动作却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僵硬感,如同博物馆里被精心陈列的标本,又似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提线木偶。他的眼睛紧闭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属于“人”的喜怒哀乐都被彻底剥离。皮肤下暗金光芒的流动也变得异常规律、死寂,失去了之前的狂暴,却更显出一种非人的漠然。
最触目惊心的是缠绕在他身上的束缚!
无数道由纯粹暗金能量构成的、粗如儿臂的锁链,正从他脚下的虚空中延伸出来!这些锁链并非冰冷的金属,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暗金巨蟒,缠绕、盘旋、勒紧,深深贯穿了他的西肢百骸——手臂、双腿、腰腹、胸膛!锁链的另一端,并非固定在实体上,而是如同根系般深深扎入归墟破碎的地面、扭曲的空间壁垒,甚至没入虚无之中!仿佛将他与这片毁灭之地、与整个归墟秘境的底层法则,牢牢钉死在一起!他像是一只被钉在宇宙标本板上的蝴蝶,承受着空间本身的禁锢!
影像剧烈地闪烁、扭曲,伴随着更加强烈的电流噪音,一个断断续续、仿佛隔着无尽时空阻隔和能量风扰传来的声音,艰难地穿透干扰,落入三人耳中:
“…听…我说…”
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感,仿佛金属摩擦刮擦着耳膜,却又依稀能辨认出属于秦安南声线的微弱轮廓!这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在他们的精神层面响起!
杜月桐按向启动键的手指僵在半空,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王一帆前冲的姿势凝固,独眼死死盯着影像,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千穗握刀的手猛地一颤,刀尖的清辉都出现了瞬间的波动,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抑制住冲口而出的呼唤。
“…别…回来…”声音更加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血块,“…这里…是…牢笼…也是…堤坝…”
影像中的秦安南(躯壳)微微抬起了被锁链缠绕的头颅,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了千年的机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那紧闭的眼皮之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在挣扎。
“…龙骨核心…是…封印的…枢纽…亦是…钥匙…”声音在电流噪音中断续,“…节点…失衡…反噬…我必须…留下…维持…稳定…阻止…秽气…彻底…污染…归墟…扩散…外界…”
“找…找到…其他…龙脊…节点…”声音变得更加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被噪音淹没,“…破坏…或…掌控…切断…终焉…之眼的…触须…三年…三年后的…血月…周期…能量…潮汐…会…短暂…压制…锁链…带来…一线…机会…”
影像猛地一阵剧烈的晃动!画面中的秦安南(躯壳)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被锁链贯穿的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他那被锁链缠绕束缚的右手臂,极其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起,仿佛在与无形的巨力抗衡,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动作缓慢得如同慢镜头,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决绝!
“…记住…血月…三年…”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最后的力量与不容置疑的嘱托,随即被一片狂暴的、几乎撕裂耳膜的电流噪音淹没!
在影像彻底崩溃消散的前一瞬,画面清晰地定格在秦安南(躯壳)那艰难抬起的右手掌心——
那里,一枚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凝聚着无法言喻精纯璀璨星光的菱形晶体,正被他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按向自己那被锁链贯穿、不断逸散着暗金光流的胸膛心口位置!
晶体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星芒!
下一帧!
噗嗤!
晶体没入胸膛!消失不见!
紧接着!
嗡——!!!
无数道更加粗壮、更加凝实、散发着更加恐怖禁锢气息的暗金锁链,如同被激怒的狂龙,猛地从他心口位置——那枚晶体嵌入之处——爆发出来!它们狂舞着、盘旋着,瞬间交织缠绕,将秦安南的整个身躯连同之前束缚他的锁链,彻底包裹、捆缚!
一个巨大无比、表面流淌着暗金符文、散发着死寂与禁锢气息的暗金色“茧”,在归墟风暴的中心,在三人绝望而痛楚的目光注视下,瞬间成型!
啵!
如同肥皂泡破裂的轻微声响。
青铜镜上最后一点微弱却纯净的星光彻底熄灭。
啪嚓!哗啦——!
布满裂痕的镜面再也无法支撑,如同脆弱的冰层,瞬间彻底崩碎!大大小小的青铜碎片如同失去了所有灵性,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迅速蒙上灰败的死寂,变得如同最普通的顽石。
那面连接了两个世界、承载着最后一丝希望与无尽悲痛的古老法器,彻底损毁,化为尘埃。
溶洞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岩顶水珠滴落在冰冷岩石上的声音,嗒…嗒…嗒…单调而清晰地回荡着,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如同为逝者敲响的丧钟,又似为生者倒数的计时。
杜月桐僵立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想要抓住那消散的影像碎片。她那张总是充满知性与冷静的脸庞,此刻一片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地上那堆青铜镜的碎片,又仿佛穿透了它们,看到了归墟深处那个冰冷的、巨大的暗金之茧。平板电脑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重重砸在湿冷的岩石地面上,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黑屏。最后定格的画面,是触目惊心的红色警报框——【目标生命体征:NULL】。冰冷的字符如同刻刀,在她心上划下血淋淋的伤口。
王一帆保持着单膝跪地、右手握刀前指的姿势,如同一尊凝固的、染血的复仇雕像。他那张总是带着大大咧咧笑容的圆脸,此刻扭曲着,肌肉虬结,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仅存的右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断臂处渗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砸落在身下的岩石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他看着那堆碎片,看着空荡荡的、只剩下冰冷石壁的凹槽,巨大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怒火在胸腔里冲撞、爆炸,几乎要将他撕裂成碎片。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他紧握的拳头,裹挟着全身的力气和无处发泄的悲愤,狠狠砸在身侧的岩石上!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坚硬的岩石表面被砸出一个浅坑,碎石飞溅。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拳头和岩石,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自己染血的拳头,肩膀剧烈地起伏着,如同破旧的风箱。
而纪原千穗。
她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笔首地跪在那堆冰冷的青铜镜碎片前。溶洞顶偶尔滴落的水珠,砸在她的发顶、肩头,顺着式神和服滑落,她也浑然不觉。她的双手,深深地、死死地抠进了凹槽边缘坚硬冰冷的岩石缝隙里!指甲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折断,渗出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指缝下的石面,她也毫无所觉。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与绝望,都通过这十指,灌注到这冰冷无情、阻隔了生死的山岩之中!
她的头深深地垂着,长长的黑发如绝望的瀑布般垂落,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只有几缕发丝黏在沾着血污和冷汗的额角。只有那纤细却绷紧到极致的肩膀,在无法抑制地、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如同平静海面下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海底火山,沉默得令人窒息,也沉重得令人心碎。手背上,那枚象征着守护与羁绊的桔梗印,己经彻底消散无踪,只留下光洁却冰冷的皮肤,仿佛从未存在过,也带走了她灵魂中最后一点温度。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溶洞中,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只有那水滴声,如同命运的秒针,冰冷地记录着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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