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风波”过去没几天，陈十一又接到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海西区河口街道社工站的刘芳——那位在考核改革试点中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坚韧站长。
“陈……陈部长？”电话那头，刘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和犹豫，全无往日处理社区事务时的干练。
“刘站长，是我，你好啊。”陈十一尽量让语气轻松。
“哎，您好您好！没打扰您工作吧？”刘芳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你说。”
“陈部长……我……我有个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刘芳吞吞吐吐。
“刘站长，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在河口街道一起啃过‘硬骨头’，有什么话首说无妨。”陈十一鼓励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陈部长，是为了我小姑子的事……她叫王娟，现在在咱们区文化馆工作，是编外的，干了快十年了，业务能力很强，就是一首没机会入编。她听说……听说您现在到了组织部，管……管干部人事……就想……就想托我问问，看看有没有……有没有可能……帮帮忙……” 刘芳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陈十一的心又是一沉。又是请托！这次涉及的是更敏感的人事编制问题，而且是来自他颇为欣赏和尊重的基层干部。刘芳在河口街道顶着巨大压力推行考核改革，工作勤恳，为人正派，如今为了家人，却也……
他理解刘芳的难处。基层编外人员的辛酸与无奈，他太清楚了。那个王娟，在文化馆干了十年，能力得到认可，却因一纸编制，待遇、身份、前途都卡在那里，这种渴望，真实而迫切。
但正因为理解，他才更不能开口子。组织人事纪律是高压线，更何况他刚到这个岗位，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但异常清晰：“刘站长，你的难处，王娟同志的情况，我理解。在文化馆干了十年，还是编外，确实不容易。但是，人事编制的问题，有非常严格的制度和程序。凡进必考，这是铁律。现在事业单位逢进必考，流程公开透明，全程接受监督。我个人，没有任何权力去干预一个具体的编制安排，那是严重违反纪律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失望的叹息。
陈十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刘站长，我不能帮你走关系，但可以帮你了解政策和信息，这是允许的，也是我应该做的。你让王娟同志首先确认一下，她是否符合报考区文化馆或者其他有空编岗位的事业单位招聘条件？比如学历、专业、年龄这些硬杠杠。”
“她……她是全日制大专学历，学会计的，今年三十五了。”刘芳赶紧说。
“三十五，年龄还没超。会计专业，很多单位都需要。”陈十一快速思考着，“最近区里有没有事业单位统一招聘的计划，我这边需要查一下。即使区文化馆暂时没有空编或不对口，其他单位也可能有机会。关键是第一步，要鼓励她积极准备，参加正规的招考！这才是正道！”
他接着说：“另外，我上次在社工部推动的‘解决社工编制待遇’方案，虽然重点针对社工序列，但也体现了区里逐步解决同类编外人员问题的导向。文化战线可能也会有相应的考虑。你可以让王娟同志多关注区人社局、文化局的官方网站，有任何招聘信息都会第一时间发布。平时工作之余，一定要加强学习，提升业务能力和应试水平，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陈十一没有给出任何不切实际的承诺，而是提供了一条清晰、正当、可行的路径。他甚至表示：“如果她在备考政策、流程上有任何不清楚的地方，可以让我秘书把相关的咨询电话和网站发给你。只要是政策范围内允许解答的，都没问题。”
刘芳在电话那头听着，最初的失望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她听得出来，陈十一不是敷衍，更不是拿架子，而是在纪律红线内，尽可能地给予指导和帮助。他指出的，是那条虽然艰难但却唯一光明的正道。
“陈部长……谢谢您……真的谢谢您！”刘芳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明白了……是我糊涂了，光想着走捷径……让您为难了。您说得对，得让孩子自己去考！我这就告诉她，让她收收心，好好复习，凭真本事吃饭！谢谢您给我指了明路！”
挂断电话，陈十一心情依然沉重，但多了几分欣慰。他成功拒绝了又一次请托，但这一次，他没有简单地说“不”，而是用政策和信息，为对方点亮了一盏灯，指引了一个努力的方向。这或许是在冰冷的原则之外，所能保留的一丝温度。
他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次通话：“第二次请托：人事编制。处理方式：严守纪律，坚决拒绝干预。但同时：提供政策信息，指引正规途径（备考）。启示：拒绝不等于冷漠，在规则内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指引，亦是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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