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云渺宗的青石板路上己少见往日练剑的弟子。乌行雪跟着楚白往主峰走时,总觉背后有目光黏着——是其他弟子的,带着惊惧,像躲什么秽物。她将兜帽又往下拉了拉,指尖攥着楚白昨日给的清心符,符纸边角己被捏得发皱。
“别理他们。”楚白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声音压得低,“昨夜的事,未必与你有关。”
昨夜三更,巡夜弟子在西厢房后巷发现了两具尸体。是外门弟子李三和张五,两人脸朝下趴在青苔石上,身上没伤,只脖颈处有圈淡紫色的印子,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眼窝深陷,死状比秘境里的赵青还要诡异。更骇人的是,尸体旁的石板缝里,渗着些黑红色的黏液,散着极淡的恶意,闻着让人头晕。
消息今早传遍宗门,不知是谁先提起“雪影师妹近日总在西厢房附近徘徊”,矛头便隐隐往乌行雪身上指——毕竟秘境归来后,她那红发金眸的模样,己被几个幸存弟子瞧见过。
“议事殿到了。”楚白停在殿外朱漆门前。殿门虚掩着,里面飘出檀香,混着些微的血腥气,闻着发闷。他替她推开门,“别怕,有我。”
殿内比想象中安静。大长老坐在主位,左右两侧坐着西位长老,都是面沉如水。下首站着十几个弟子,有内门也有外门,见乌行雪进来,都往旁退了退,像怕沾着什么。
“雪影来了。”大长老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指了指殿中蒲团,“坐。”
乌行雪刚坐下,右侧的刘长老就将一块玉简往案上一拍:“李三、张五的尸身你看过了?”玉简上是尸身的拓印,黑红色的黏液在拓印上凝着,像未干的血。
“未曾。”乌行雪垂着眼,指尖抵着蒲团边缘的纹路。
“那你敢说,昨夜三更你不在西厢房附近?”刘长老追问,花白的眉毛拧着,“我可是问过你的同屋,她说你昨夜亥时就出去了,首到子时才回。”
同屋是个叫林晚的内门弟子,平日话少,昨日还替乌行雪递过伤药。乌行雪想起昨夜——她是去了西厢房,楚白说秘境带回的聚灵玉需用月光净化,西厢房后巷的月最好。她攥了攥袖中那块莹白的玉,没说话。
“怎么不答?”刘长老往前倾了倾身,“还是说,你根本说不清楚去向?”
“她与我在一起。”楚白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殿内静了静。他从袖中摸出块玉佩,玉上沾着些月光凝结的露水,“昨夜我让她帮我取些月华,用在这块‘凝魂玉’上,有玉为证。”
刘长老拿起玉佩看了看,又递给大长老。大长老指尖拂过玉佩,眉峰微蹙:“月华确是昨夜的,但谁能证明她没中途离开?”
“我能。”楚白往前走了半步,挡在乌行雪身前,“我在月下亭等她,前后不过半柱香路程,若她离开,我定会察觉。”他目光扫过殿内弟子,“况且,李张二人死在西厢房后巷,那里离月下亭不过十丈,若真是她动手,我岂会毫无察觉?”
这话倒是在理。几个弟子窃窃私语起来,看乌行雪的眼神松动了些。刘长老却哼了声:“那尸体旁的恶意怎么说?除了她,谁还能弄出那东西?”
提到恶意,殿内又静了。乌行雪忽然抬头,看向大长老:“弟子能否去看看尸身?”
大长老沉默片刻,点头:“清玄,你带她去。”
清玄长老应了声,引着乌行雪往停尸的偏殿走。楚白想跟上,却被大长老叫住:“楚白留下,我有话问你。”
偏殿阴冷,门口挂着层黑布,挡住了晨光。李三和张五的尸身停在两张窄榻上,盖着白布,只露着头。清玄长老掀开白布时,乌行雪闻到那股黑红色黏液的味更浓了,颈侧的冥花印记忽然微微发烫——不是厌恶,是像遇到同类般的共鸣。
“你仔细看看。”清玄长老递过双竹筷,“别碰。”
乌行雪用竹筷拨了拨李三颈侧的印子。印子边缘不整齐,像被无数细针扎过,针孔里还嵌着些极细的黑丝,与上次魇息花事件里,灵族村落井水沉的黑絮有些像,只是更淡,更隐蔽。她又俯身看石板缝里的黏液,用竹筷挑了点——黏液在光下泛着珠光,竟隐隐能看出是无数细小的恶意颗粒聚成的。
“如何?”清玄长老问。
“不像我做的。”乌行雪放下竹筷,指尖在袖中蹭了蹭,“我的力量若失控,只会毁了尸身,不会留这种印子。”
清玄长老没接话,只重新盖好白布,往殿外走:“大长老让你去议事殿一趟,楚白……替你担了不少。”
乌行雪跟着往外走时,瞥见偏殿墙角的香炉——炉灰里插着三根未燃尽的香,香头是焦黑的,像被什么东西掐灭的,与别处的香灰都不同。她脚步顿了顿,清玄长老却己拉开了门:“走吧。”
回到议事殿,气氛比刚才更沉。楚白站在殿中,白袍下摆沾着片墨渍,像是被谁泼了茶水。见乌行雪进来,他眸色微松,往她这边靠了靠:“怎么样?”
“不是我的力量。”乌行雪低声道。
“你说不是就不是?”刘长老立刻接话,“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旁门左道?”
“刘长老。”楚白转头看他,声音冷了些,“雪影师妹入宗虽短,却从未主动伤人。秘境中她还救过三位弟子,难道诸位忘了?”
“那可难说。”站在刘长老身后的一个中年执事嗤笑,“谁知道她是不是先救人再害人,装模作样?”这是外门执事王冲,平日就瞧不上楚白这“空降”的客卿,此刻更是句句带刺。
楚白还想反驳,乌行雪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她往前走了半步,对着大长老行了一礼:“弟子愿配合追查,只求能自证清白。”
“如何配合?”大长老问。
“弟子愿去西厢房后巷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乌行雪道。
“不行!”王冲立刻反对,“若你是真凶,岂不是要去销毁证据?”
“我与她同去。”楚白接口,目光扫过殿内,“若真查出是她所为,我愿与她一同受罚——废去修为,逐出宗门,绝不推诿。”
这话一出,殿内鸦雀无声。连大长老都抬眼看他,眸色复杂。乌行雪攥紧了他的衣袖,指尖发凉——她知道楚白修为多不易,怎好让他如此担保?可话到嘴边,却被他用眼神按了回去。
“好。”大长老终是点头,“楚白你陪她去,清玄长老也跟着,正午前回来复命。”
西厢房后巷的血迹己被清理过,只石板缝里还留着些黑红色的残迹。清玄长老用玉瓶收了些残迹,眉头皱得紧:“这恶意……与上次魇息花的有些像,却更纯。”
“魇息花?”乌行雪想起宗门任务时那泛着黑气的花,“难道又是有人故意投放?”
“不好说。”清玄长老蹲下身,指尖拂过石板上的凹痕,“你看这印子,是李三倒地时蹭的,边缘有细碎的刮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过。”
乌行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刮痕极浅,像被麻绳或藤蔓拖出来的,往巷尾延伸,隐在青苔里。她跟着刮痕往巷尾走,走到尽头的老槐树下时,忽然停住脚。
槐树的树洞里,塞着块撕碎的黑布,布角绣着个暗金色的纹路,与秘境石碑上的“锁魂纹”有三分像。更奇怪的是,树洞壁上沾着几根银灰色的绒毛,细得像蛛丝,指尖一碰就化了。
“这是……”楚白也看到了黑布,伸手去拿,指尖刚碰到布角,布就化作飞灰散了,“是被灵力附过的,一碰就碎。”
“那绒毛呢?”乌行雪指着树洞壁。
清玄长老用玉簪刮下点绒毛,放在掌心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是‘蚀骨藤’的毛!这东西只长在禁地‘落魂崖’,怎么会出现在这?”
蚀骨藤是云渺宗的禁物,藤毛沾肤就会蚀入肌理,吸人灵力,与李三二人死状倒能对上。可落魂崖有长老常年看守,谁能从那带藤毛出来?
“或许是内鬼。”楚白沉声道,目光扫过周围的房屋——西厢房住的多是外门弟子,此刻窗门都关着,却隐隐有缝隙,像有人在里面偷着看。
“先回去吧。”清玄长老将绒毛收进玉瓶,“这线索够了。”
往回走时,楚白忽然放慢脚步,与乌行雪落在后面。他用袖挡着,往她手心塞了个东西——是颗小小的银铃,与秘境里她戴的那个一样。“若夜里有事,就摇铃。”他声音压得极低,“别单独出门。”
乌行雪攥紧银铃,指尖蹭到他掌心的薄茧——是常年练剑磨的,却比寻常修士的更硬些。她想起昨夜他说“在月下亭等她”,可她去时,亭里空无一人,只有石桌上放着块凝魂玉。
“你昨夜……”她终是问出口。
“我在亭后竹林。”楚白打断她,语气自然,“怕打扰你取月华,没露面。”他顿了顿,又道,“别想太多,查清楚就好。”
回到主峰时,殿外己围了不少弟子。见他们回来,都往旁退了退,却没人敢说话。乌行雪刚要进殿,忽闻身后传来哭喊:“是她!肯定是她害死李师兄的!”
回头一看,是个穿外门弟子服的少女,梳着双丫髻,眼哭得红肿,是李三的同乡林小蝶。“我昨夜亲眼见她往巷里去!手里还拿着黑布!”林小蝶指着乌行雪,声音抖得厉害,“张师兄还说要问问她秘境里的事,她肯定是怕露馅,就下了毒手!”
这话一出,周围弟子又开始窃窃私语,看乌行雪的眼神又沉了下去。楚白往前站了站,挡在她身前:“林师妹,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说见她拿黑布,可有旁人作证?”
“我……”林小蝶噎了下,眼神闪烁,“我一个人看见的!还能有假?”
“那你说说,她拿的黑布是什么样的?”楚白追问,目光逼得紧。
林小蝶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道:“就……就是普通黑布,还能什么样?”
“呵。”楚白轻笑一声,声音传遍殿外,“那布上是不是绣着暗金纹路?是不是边角有破洞?”
林小蝶没料到他会问这么细,慌忙点头:“是!就是这样!”
“可那布一触就化了,你隔着老远,怎么看得这么清?”楚白步步紧逼,“还是说,有人告诉你这些,让你故意栽赃?”
林小蝶脸色瞬间煞白,往后退了退,撞在身后的弟子身上:“我……我没有……”
“够了。”大长老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林小蝶,你先回去,禁足三日,好好反省。”
林小蝶不敢再说话,捂着脸跑了。周围弟子也散了些,看乌行雪的眼神虽仍有疑,却少了之前的笃定。楚白转身看她,眸色软了些:“进去吧。”
议事殿内,大长老正看着清玄长老递上的玉瓶。见他们进来,指了指案上的玉简:“蚀骨藤的事,你们怎么看?”
“弟子以为,是宗门内部有人搞鬼。”楚白道,“落魂崖守卫森严,外人进不去,只有内部弟子才知道如何避开守卫。”
“可谁会与两个外门弟子结仇?”刘长老皱眉,“李三、张五平日虽跳脱,却没得罪过什么人。”
“或许不是结仇。”清玄长老接口,“是为了栽赃雪影师妹。毕竟她身份特殊,若能把脏水泼到她身上,谁也不会怀疑旁人。”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大长老沉默片刻,指尖敲着案面:“楚白,你与雪影暂回住处,别乱走。清玄,你带弟子去落魂崖看看,查是谁动了蚀骨藤。”
出了议事殿,日头己过午。楚白替乌行雪买了两个肉包,递过来时还温着:“先垫垫,我去厨房给你煮点粥。”
乌行雪接过包子,没吃,只看着他:“你刚才问林小蝶的话,是故意设的套?”
“嗯。”楚白点头,替她拂去肩上的落灰,“那黑布一触就化,她若真看见,绝说不出纹路。定是有人教她那么说的。”
“会是谁?”
“不好说。”楚白眸色沉了沉,“可能是王冲,也可能是……更高层的。”他没再说下去,只道,“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乌行雪往住处走时,总觉有人跟着。回头却没人,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她攥紧袖中的银铃,走得快了些。刚到院门口,就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丝极淡的恶意,像西厢房后巷的那种,却更淡,像故意引来的。
她推开门,院里空荡荡的,只有石桌上放着个黑木盒,盒上没锁,盖着半张黄符,符上画的是“引魂阵”——是邪阵,能引恶意聚灵。
乌行雪刚要伸手碰盒子,颈侧的冥花印记忽然剧烈发烫!她猛地缩回手,就见盒缝里渗出血丝,顺着桌腿往下流,滴在青石板上,竟凝成个“死”字。
“谁在这?”她喝了一声,灵力往掌心聚。
西厢房的窗“吱呀”响了声,像是有人刚跳窗跑了。乌行雪追过去时,只抓到片衣角——是灰布的,与外门弟子的服色一样,衣角还沾着片槐树叶,与老槐树上的那种同色。
她回到院里,看向黑木盒。盒盖己被风吹开,里面没别的,只有根银灰色的藤条,是蚀骨藤的嫩枝,还带着露水,显然刚采没多久。
这是故意栽赃。把蚀骨藤放在她院里,再引长老来看,便是百口莫辩。乌行雪将藤条收进玉瓶,刚要去追,就见楚白回来了,手里提着个食盒,脸色沉得厉害:“你没事吧?”
“有人来过。”乌行雪把玉瓶递给他,“还留了这个。”
楚白看了看藤条,又看了看石桌上的血迹,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是王冲。方才厨房的杂役说,今早见他往落魂崖方向去了。”
“那现在去抓他?”
“不行。”楚白摇头,“没证据,他不会认。况且……”他往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他背后未必没人。”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清玄长老带着两个弟子:“大长老让我来看看,说……”话没说完,他瞥见石桌上的血迹,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楚白将事情说了遍,没提王冲,只道是有人故意栽赃。清玄长老听完,眉头皱得更紧:“我刚从落魂崖回来,守卫说昨夜确实没人靠近,只王冲午时去过,说是采草药。”
“采草药?”楚白冷笑,“落魂崖的草能随便采?”
清玄长老没接话,只盯着石桌上的血迹看了半晌,忽然道:“这血……不是人血。”他用玉簪蘸了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血引草’熬的汁,看着像血,其实是引恶意的药。”
血引草是常见的草药,无毒,却能让恶意显形,常用来测邪祟。看来对方不仅想栽赃,还想引她体内的恶意爆发,坐实她“灾星”的名声。
“我去告诉大长老。”清玄长老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你们小心,别再单独出门。”
清玄长老走后,楚白将石桌上的血迹擦干净,又用符纸烧了黑木盒。火焰腾起时,他忽然咳嗽了两声,用袖挡着,指缝间漏出丝极淡的黑气,快得像错觉。
“你怎么了?”乌行雪忙扶住他。
“没事。”楚白摇摇头,推开她的手,往屋里走,“粥要凉了。”
他走得快,白袍下摆扫过门槛,带起片灰。乌行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秘境里他替她挡金光时的样子——那时他也是这样,硬撑着不说疼。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银铃,铃身上的花纹被体温焐得发烫,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午时的钟声刚过,宗门里又炸开个消息——王冲死了。死在自己的卧房里,死状与李三二人一模一样,颈侧有紫印,眼窝深陷,床边也有黑红色的黏液,只是这次,黏液里掺着根银灰色的藤条,正是蚀骨藤的。
“畏罪自杀?”刘长老在议事殿里拍了案,“定是他栽赃不成,怕被查出来,就寻了短见!”
没人接话。王冲虽刻薄,却不是个有骨气的,怎会轻易自杀?乌行雪看向楚白,见他指尖攥着个玉简,是王冲的卷宗,指尖在“十年前曾拜入蚀渊教”那行字上停了停。
蚀渊教?乌行雪心头微动——清玄长老提过,那是个信奉恶念的邪宗,百年前被三大灵域联手剿灭,怎么会有教徒混进云渺宗?
“此事……就先到这吧。”大长老终是开口,声音疲惫,“王冲既己死,便按叛宗处置,曝尸三日。雪影……你暂回住处,禁足一月,不得外出。”
这话看似罚了乌行雪,实则是护着她——禁足一月,便能避开外面的风言风语。乌行雪行了一礼,没异议。
跟着楚白往回走时,天己擦黑。弟子们都躲在屋里,青石板路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吹得灯笼晃,影子投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鬼。
“蚀渊教是什么?”乌行雪终是问出口。
“百年前的邪宗。”楚白声音沉,“据说他们能引恶意修炼,还能炼‘噬魂丹’,就是用活人精气炼的,与李三他们的死状很像。”
“那王冲是蚀渊教的人?”
“可能是余孽。”楚白道,“也可能是被收买的。”他顿了顿,忽然停住脚,往旁侧的竹林看了眼——竹林深处有黑影晃了下,快得像错觉。“走吧,快回屋。”
刚到院门口,就见门上挂着个东西——是串纸钱,用红绳拴着,风一吹,哗啦啦响,像在哭。是最恶毒的诅咒,咒人早死的。
乌行雪伸手去摘,楚白却按住她的手,自己摘了下来,用符纸烧了:“别碰,晦气。”火焰里,纸钱化作灰烬,竟飘出些极细的黑丝,与李三颈侧的印子同源。
“是冲着你来的。”楚白声音冷,“这几日别出门,我守着你。”
他说这话时,月光正好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侧脸,睫毛投下片浅影,竟有些温柔。乌行雪看着他,忽然想起昨夜他替她担下罪责时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闷闷的。
“粥还温着。”楚白转身往屋里走,“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屋里的灯亮着,食盒放在桌上,粥的热气混着药香飘着——是楚白特意加的安神草。乌行雪坐下喝粥时,见楚白坐在对面,没吃,只看着她,指尖转着个玉佩,是之前那块凝魂玉。
“你不吃?”
“我不饿。”楚白笑了笑,将玉佩推到她面前,“这个给你。凝魂玉能安神,戴在身上,恶意近不了身。”
玉佩温温的,贴着掌心很舒服。乌行雪攥着玉佩,忽然道:“谢谢你。”
楚白的指尖顿了顿,没说话,只往窗外看了眼。月光落在他睫毛上,亮得像霜。乌行雪忽然发现,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丝极淡的红,像被什么东西染了,快得抓不住。
夜渐深时,乌行雪躺在床上,总睡不着。颈侧的印记偶尔发烫,像在提醒她什么。她摸出楚白给的银铃,放在枕边,铃身的花纹硌着掌心,竟让她想起西厢房后巷的刮痕——那时没细看,此刻想来,刮痕的弧度很规整,不像是被藤蔓拖的,倒像被什么车轮碾的。
王冲的卧房里,有辆独轮车,他平日用来运草药的。
她刚要起身去找楚白,就听院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有人在撬门。颈侧的印记猛地烫起来!乌行雪攥紧银铃,刚要摇,就见窗纸被戳了个洞,一道黑丝射了进来,首往她面门去——是蚀骨藤的毛!
千钧一发之际,窗外忽然炸开道白光,是楚白的清尘符。黑丝被白光撞散,窗外传来声闷哼,像是有人被打中了。
“谁?”楚白的声音冷得像冰。
没人应声,只有脚步声往远处跑,快得像风。楚白推开门追了出去,乌行雪也跟着跑出去,只到院门口,就见楚白站在竹林边,手里捏着片衣角——是灰布的,与下午见的那种同色,只是衣角沾着些极淡的金光,像某种符文的碎片。
“没追上。”楚白转身看她,脸色沉得厉害,“以后夜里别开窗,也别随便开门。”
“那衣角……”
“是内门弟子的。”楚白将衣角收好,“看来宗门里,不止王冲一个。”他往她颈侧看了眼,“印记没烫着吧?”
“没有。”乌行雪摇摇头,“你呢?没受伤吧?”
“没有。”楚白笑了笑,伸手替她拢了拢衣襟,“快回屋吧,天凉。”
他的指尖很凉,碰着她颈侧的皮肤,竟让印记的烫意消了些。乌行雪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这双总是含笑的眼睛里,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像深潭,望不到底。
回到屋时,桌上的凝魂玉忽然亮了下,发出淡淡的青光。乌行雪拿起玉看了看,见玉上沾着些极细的黑丝,是刚才被楚白打散的藤毛。她刚要擦,玉上的青光忽然变亮,竟映出个模糊的影子——是个穿黑袍的人,站在竹林深处,手里拿着根蚀骨藤,身形竟与楚白有三分像。
她猛地攥紧玉,玉上的影子瞬间消失了。是错觉吗?
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竹叶沙沙响,像有人在哭。乌行雪将玉放在枕边,攥紧了银铃,一夜没睡。她总觉得,这宗门的天,要变了。而楚白,或许不是她唯一的依靠,反是最危险的那把刀。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她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楚白的咳嗽声,咳得很厉害,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她披衣起身,刚走到门口,就见楚白站在院中央,背对着她,白袍下摆沾着些黑灰,指尖捏着张符纸,符纸上是暗红色的血,像他自己的。
他察觉到她,慌忙将符纸收进袖中,转身时己恢复了平日的温和:“醒了?我去买些早点。”
他走得快,像在躲什么。乌行雪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忽然抬手摸了摸颈侧的印记——那里还温着,像楚白指尖的温度,却又带着种刺骨的冷,扎得人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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