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的雾,是能缠人的。
寅时刚过,三清殿的铜铃还没撞响,后殿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十二岁的小虎叼着根松针,猫着腰溜出来,手里攥着半块昨晚偷藏的米糕。他属虎,生下来就带股野劲,三岁被扔在山门口时,据说是扒着巡山老道的裤腿,非要抢人家装符纸的黄布包。
“师哥的酒葫芦,今儿非得摸一把。”他踮脚绕过后殿的香案,青布道袍的袖子扫过供桌,带倒了个装朱砂的小瓷碟。
“啪嗒”一声脆响,惊得檐角的灰鸽扑棱棱飞起。
“小兔崽子,又想作什么妖?”陈九斤的声音从月亮门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三十岁的汉子,肩宽背厚,腰间悬着个黑釉酒葫芦,此刻正斜倚着门框,手里转着根竹杖。他比小虎大十八岁(属龙,与属虎相差六岁一轮又余十二,合计十八年),打小就被师父派来看着这只“下山虎”,竹杖敲在小虎后脑勺上,力道却轻得像掸灰,“抄完《步罡诀》了?长老说你再偷懒,就把你扔去后山喂老虎。”
小虎捂着后脑勺龇牙:“师哥咋不说自己?昨儿我还见你对着月亮喝酒,清规第三十二条——”
话没说完,脚下突然晃了晃。不是山风刮的那种轻颤,是实打实的地动,像有什么大家伙在山根下翻身。陈九斤脸色骤变,拽着小虎往殿前跑,刚到丹墀下,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西侧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竟连根拔了起来!
断口处的泥土簌簌往下掉,树根盘虬里,裹着团黑糊糊的东西,细看像团雾,却凝而不散,边缘还泛着青幽幽的光。更邪门的是,雾气里缠着半截铜管子,锈迹斑斑,却在雾里隐隐发光。
“那是……”陈九斤的竹杖“当啷”掉在地上,声音发紧,“师父当年带的令牌,就这纹路。”
小虎被那团黑雾看得发毛,下意识摸出怀里的三清铃。这铃铛是长老用黄山古松给做的,铃身刻着只下山虎,说是能镇邪。他使劲一摇,“叮铃铃”的脆响撞在雾上,那黑雾竟像被烫着似的往后缩了缩。
“还愣着干啥?跑啊!”陈九斤拽着他要退,却见那黑雾突然加速,裹着铜管朝小虎扑来,势头比刚才猛了数倍,带着股尸腐般的腥气。
小虎急得乱晃铃铛,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正好撞在陈九斤后背上。这一撞,倒让陈九斤腰间的酒葫芦飞了出去,“啪”地砸在黑雾边缘。
葫芦里剩下的半壶酒泼出来,落在地上,竟“腾”地燃起青蓝色的火苗。那黑雾遇火,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缩回铜管里,而那截铜管“当”地掉在地上,管身上的纹路,竟和小虎铃铛上的虎纹,隐隐对上了榫。
陈九斤喘着粗气捡起铜管,指尖刚碰上,脸色猛地一白:“烫……这东西在发烫!”
小虎还没缓过神,就见陈九斤盯着铜管上的一道刻痕,突然僵住了。那刻痕歪歪扭扭,像个“断”字,又像个“龙”字。
“师哥?”
陈九斤没应声,只是死死攥着铜管,指节泛白,喉结滚了滚,吐出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们找来了……断脉人,找来了……”
话音未落,三清殿的铜铃突然自己响了,不是晨祷的节奏,是急促的、乱了章法的颤音,像在哭,又像在警告。雾气重新从山坳里漫上来,这次的雾,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贴着地皮往丹墀下钻。
小虎握紧了手里的三清铃,铃铛上的虎纹,不知何时竟变得滚烫——他忽然想起长老说的,龙虎相生,亦能相克,属虎的娃,遇上属龙的师哥,或许真能镇住这来路不明的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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